炎热的夏日,我是不愿意出门的人。今天,三十四度高温,我出门了,因为我要送老妈回家。
从我嫁人到现在,三十一年了,老妈还是第一次在我家住这么长时间,十一天。除此之外,最长一次是五天。
老妈总是念叨着:我不想出来哦,九十多岁了,要不是你说让你大哥歇歇,我怎么也不出来。
每次老妈这么说,都会被我责怪:出来怎么了?儿子家能住,闺女家就不能了?
其实我家那位,虽然有很多缺点,但是在这方面还是不错的,每天上午,由他出去买菜,午饭也都是他在做。他还经常提醒我,削个水果或者拿点心给老妈吃。
就像今天,老妈要回家了,他说:回什么家,过几天七月半了,我们反正要回去,到时一起走。
但是我知道,老妈一天也待不下去了。上周一开始,她就不停地说要回家,说她很多事了,黄瓜丝瓜怎么怎么的,韭菜大葱怎样怎样的。我说,这些事大哥都做了,他每天都去菜园里。她还是不停地念叨,最后终于答应周日,也就是今天回家。
老妈这个人就是这样,什么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甚至可以说唯唯诺诺的,生怕被儿女嫌弃。吃饭时,明明位置很宽敞,她总是躲在桌角,她绝不会夹菜,除非我们给她夹。她吃得少,早早吃完了,她总是要把自己的碗筷收拾好,桌子上擦干净,然后送到厨房水池里。我不让她刷碗,说她刷不干净,不然碗肯定她也洗了。
每天早上,老妈早早就起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洗衣服,本来不让她洗,她非要坚持,我就把内衣袜子啥的给她手洗了。洗完衣服后,开始整理沙发,收拾茶几,最后扫地。每天早上必做这几件事,我也就默许了,有点事情给她做,可能她觉得待得更舒服一些吧。
等我们都起床了,老妈赶紧进屋来给我们叠被子。我笑着说,稀罕你啊,我自己不能叠啊。老妈说,我做点你就少做点。哎呀,就跟我多累似的。我也就随了她的意。
老妈的节俭真的让我难以接受。晚上,她在卧室里用手机看电视剧。我开的空调,她转眼就给关了。再开再关,她说冷。看手机的时候,我给她开着灯,我说屋里太黑了伤眼睛,结果我这边走了,她马上就给关了。
有一天晚上,我前前后后进去给她开了五六次灯,她还要关,我冲她吼:天天省电省电,也没看你省钱在哪里。老妈说:我开着灯就跟心发慌似的。有时候我跟她一起在客厅,她也会去关灯,偏我特别喜欢屋里亮堂堂的,实在不高兴她关灯。
洗澡的时候,她总想拿桶过来接水。我把桶扔旁边去,她赶紧又拿过来接。给她买了两件背心睡觉穿,她非要给我一件,她说她有一件就够了。九十岁老太太穿的棉背心,谁爱穿!
然后念叨我乱花钱,买了背心又买裤子又买鞋子,她都有,说她九十多岁了,买那么多衣服干嘛。我说不值钱,她说一分钱也好的。我又冲她喊,一分钱你觉得好我不觉得好。
我冲她喊,因为我觉得她太啰嗦了,有时候真的失去耐心了。不过还有一个原因,老妈耳朵实在聋得厉害。耳朵聋,我也有想办法,给她买了助听器,她坚决不要,给她强行戴耳朵上,她就摘下来扔掉,说她不喜欢用,其实就是舍不得花钱。
那天陪她看电视,男主人公减刑了,我知道她看不清听不明白,就告诉她,说减刑了。老妈听了,握住我的手说:减肥啊,不要减,你也不胖。
今天要回家了,早上我起床时,看到老妈已经穿戴整齐,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随身携带的布包也放在沙发旁边的地上,衣服、手机、充电器全部收拾到位。
我说,要回家你激动了吧。她说,不激动,激动什么,在闺女家有闺女陪着说话,还有小孩热闹。我说,那你多待几天啊。她说,老在闺女家也不是个事。唉,在老妈心里,闺女家永远不是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