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里人改编加缪的《局外人》。当时读完局外人和加缪感同身受,并且佩服作者精简又深刻的语气。于是就产生改编的想法,鉴于本人文笔欠佳,无法与加缪媲美,仅供鉴赏,如果喜欢请阅读原著。
今天,我收到一条姐发来的微信说:“爷爷病了,撑不住”。我觉得不可思议,两个月前见到他还大口大口的吃饭。
老家在县城。在地图上,离广州不到10cm。我乘坐下午三点钟的火车,要晚上才能到,刚好赶得上守灵。我向老板请了两天假,有这样的理由,他不能拒绝。
不过,其实我不想回家。我甚至想告诉他说:“没这事,我可不想回家”。我想我不该说这种话,哪有真不想回家的人,也不能说出来。反正,回去除了守夜没有其它什么事可以做。不过现在有点不知所措。
我乘坐的是那趟的火车,人很多,里面很闷热,火车的过道里都站满了人。我只能一步一步的往前挪,最糟糕的是对面还有人往我们这边走。我只能举起行李箱,挤过去,磕磕绊绊终于到了火车的餐厅,我们主要奔着这里宽松的环境,吃什么无所谓。
在我们前面,一个老头戴着蓝色扁平帽打电话给他朋友:“喂,快过来,快过来这里有空座位”。
服务员提醒他说“不在这吃饭,不能坐在这休息”
老人气愤地囔囔道:“这条铁路都是我铺的,我坐一会怎么得”。
骄阳透过窗口射在餐桌上,即使有点吵但是我仍旧感觉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睛,脑子想着爷爷,想着亲戚,想着见到他们该如何打招呼。有一句诗能表达此刻的心情:进乡情更怯,不敢问路来人。
为了看上去体面,我穿了一件自认为好看的衣服。下了火车,可太冷了,我从背包里拿出保暖衣穿上,吹过一阵风,凉飕飕地。
道路和天空被路灯点亮了。几辆蓝颜色的出租车停靠着路边,旁边的早餐店里蒸笼冒着热气。
一个妇女靠近我老妈用土音说“是不是去梅县,一起拼个车”。我妈笑着说“对啊,你也是啊,你梅县哪个镇的啊”。我看了一眼我妈,她笑得合不拢嘴,她可能正需要一个聊天的人。我们一起坐上一辆的士,老妈问“去梅县少钱?”
司机说“一个人30元”。
那个妇女对我妈说“我上次也是4个人,100元都不用”。
司机竖起了耳朵,转过头来说“你们4个人,收你100元好吧。去梅县的路正在修,不好走,你们现在100元不一定能打到车,我吃点亏好吧”。
司机说他吃亏了,我们再也没理由拒绝了。价格谈拢后,她们在车里谈论哪哪房子多少一平方米,我没有去听,因为我压根儿买不起房,看着窗外我想起了家里的老同学。
到家了,爷爷家离我家有几百米,我真想立刻见到爷爷。但老妈说我得先回家一趟。我爸赶过来,要我洗个脸。这当儿,老妈说个不停要我姐先回姐夫家一趟。我先来到爷爷家,我第一个看见了周大叔。他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说了一句“回来了”。
旁边的陈轩,手臂佩带着黑布。她那双疲惫地眼睛盯了我一会。随后,他走过来紧紧地拉着我,他看了看我,对我说:“你爷爷都经常放心不下你”。听到这句话我深感自责,不知如何向她解释。但是她打断了我:“你在外面做什么,电话也不打个回来”。
我说:“是的,太忙了”。
她又说:“忙什么,女朋友也不找个,你看小田都结婚了”
小田,我小时候的玩伴。以前,我和他常常大中午去田野里玩,即使太阳晒得泥土都烫脚,我们都不在乎。我们去荷塘摘莲子,树林里打野果每天都很开心。如今他都有自己的孩子了,而我还是个上班族。
陈轩还想跟我讲话,可是我来顾不上听了,我妈拽着我在爷爷遗照前跪下拜了三下,我看到遗照上他炯炯有神地笑着。一旁的父亲说:“这是你爷爷年轻的时候的样子”。
我穿过一个房门,隔壁房间里有不少人,三五成群地围着火盆闲谈,沿墙边放着纸钱和爆竹,我在空凳子前坐下,听到伯父在讲:“我们年轻的时候要经常去放牛到很晚......”这时候妈妈往我口袋里偷偷塞了包米。
灵堂屋子里很亮,白炽灯。旁边有几把椅子和凳子,。正中是灵位和挽联,香炉,后面放着棺材,棺材下面两条长凳子架着,爷爷安详的躺在里面,身体被白布紧紧的包裹着。旁边是长明灯,表妹坐在那,我也坐过去,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表弟来到我的身后,拍了下我肩膀:“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说“刚刚到”。然后又随口道:“我来看着长明灯吧”。
表弟也坐到我旁边,气氛有点尴尬,我们都不知道说什么,索性都不说话,安静的坐着,坐了很久。
表妹开口道:“你们去休息一会吧,我来守”
我站起来,又去隔壁房看了看,深夜了,安静了很多,都有点疲惫了,这间房子里面很亮,待上一会,火盆里散发的热量让我昏昏欲睡,很困。我又返回表妹那去了。
我问表妹:“你现在做什么”
她告诉我在做美工,我脑子想象着她在某写字楼里对着电脑的情景,然后她反问我做什么。
我说我在做销售,我猜测她脑子里想着我整天在打电话,然后再去和她们公司的销售作对比,人天生就会联想。
我随口而出:“工资高不高?”,我觉得多此一举。
她告诉我:“7000元”。我很意外,我以为她会回答‘还行’或者‘管够’,结果她毫无保留的告诉我。
她又问我“找了女朋友没”。我告诉她没有,一个人挺自在的,不打算结婚了。
这时,周雨朵走进来了。她高高的鼻子,一个人走来走去,像个坐立不安的小孩子。这里的人都不怎么喜欢她,因为她太泼辣了。曾经有一个小孩子在她家门口拉屎,她既然破口大骂,还对小孩的母亲大打出手,大家都觉得她太过分了,渐渐地都疏远她,而我偏偏目睹了这一切,那场面现在想起来都记忆犹新。
过了一会儿,她说:“老头子这照片画的真好,眼睛炯炯有神”。但是没人理睬她。
我再次坐到火炉旁,暖和的温度使我耷拉下眼皮,我低下头,用双手托着,我睡着了。我梦见火车上那个师傅拿着扳手,戴着安全帽在车厢里欢快地跳舞。
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把我吵了。我很愧疚,在这种场合既然还能梦见这么欢快舞蹈,我甚至担心会有人知道我这个梦,怕他说出去。
然而,没想到的是我醒来第一眼看见周雨朵双手握着个杯子,从飘出的香味可以知道她既然在喝咖啡。每个看见她都很惊讶,然后投去鄙夷的眼光。
二姐上来毫不客气的说“在这种庄严的场合,你喝咖啡?你是不是有病”
她辩解道“这么冷的天,喝杯咖啡提提神”
周大叔严肃的走过来,给了她一个凶狠的眼色,她默默地端着杯子去门外喝了。
家族人丁兴旺,每个家庭都有小孩,人堆里忽然听到一句‘’作业写完了没”,这句话太熟悉了。
让自己想起了读书的时代,现在我长大了,再也没有老师布置作业给我写了,而今他们就像重复我之前的生活,上课,考试,写作业。
不多会,一个老头走到棺材边,他环顾了一下周围,突然抽抽搭搭地哭着“老头子,你怎么走得这么快,你在那边一定要吃好喝好”。
过了好一阵,他才站起来,对着周大叔讲:“我跟令堂就像朋友一样,我把他照顾的服服帖帖的,我对自己爹妈都没有那么好。在世的时候,我常常深夜起来给他倒尿,晚上没睡过一个好觉,他还好遇见我,不然都没人愿意服侍他。”保姆说。
周大叔“你辛苦,下午多吃点”
保姆说了很多,最后总算停下来了。我还是有点困,我突然想起了庆蓉,我想告诉她我爷爷过世了,我想牵着她手,让他知道我有些难过。
后来,村里的一个胸大妇女前来吊唁,马上听见有人在谈论她儿子,在外面做生意,赚到钱,买了套别墅,还说她儿子读书的时候如何如何调皮捣蛋,现在如何如何的孝敬,简直就是鲜明差别。
我累了,回到自己家里躺会儿,躺在床上,看着窗户外夜空中的星星,感叹时间过得真快,从小孩长成了大人模样,自己可以挣钱花了,可以到处玩。我又想到了办公室里的同事们,这个时辰,他们或许还在外面玩。对我来说,有点面目全非,我又想了一会儿,被爆竹声打断了,我穿好衣服,院子里已经围聚了很多人,太阳投射一束阳光在我身上,我脸发烫,我躲进屋里,周大叔正在和某人沟通“我们不知道什么流程,没有经验,你多多提醒下”。
妇女干练的说:“你们从大到小每个人磕三个头,敬杯酒,最后每个人吃口饭”。
锁啦声吹响,一家子一家子按长幼辈顺序祭拜。
吊唁完就到送葬了。八仙一起喊了一声口号,棺材缓缓抬起来,哭声四起,锁啦声,爆竹声交杂一起。孙子抱着画像走在最前面,其他儿女跟在后面,沿路的村民有的会跟在我们后面,走到村口还要三叩九拜。周大叔对后面的人说你们可以回去了。
村民们交头接耳,我依稀见他们说这是谁谁的父亲,这是谁谁的孩子。
早晨的白雾吹着胳膊,毛孔都竖起来了,感觉有点凉。
送葬队伍径直走,越走越靠近山岭了,旁边的植物湿漉漉的,走进一片树林,松针树,柏树,槐树应接不暇。一条泥巴路蜿蜒不见尽头,幽静的树林里地上既然有被踩扁的矿泉水瓶子,揉成一团的布,以及发霉的竹竿。
真奇怪,太阳怎么升得那么快。树林里已经充满了嗡嗡的虫鸣和簌簌的草响。突然我感觉脚下一阵刺疼。每走一步都疼,我停下来,脱掉鞋子,脚底扎到碎玻璃了,我小心翼翼地拔出来。
送葬的队伍离我有十几米远了,他们都没注意到我掉队了,只有我妈转过身来发现我叫我“快点”。
我一脸的委屈,但不想解释,不想打破大家都沉默不言地氛围,我用卫生纸垫在鞋里,连忙小跑追上去。
伤口就像躺在绵软的床上一样,不怎么疼了。我只想顺利的走完这段山路,更不要因为我耽搁,所以我认为这点伤根本不值得一提,过一会它就会结痂。
狗叫了一声,我们看见一个男的旁边站着一条土狗,男人挥着锄头,带着草帽,挂着个毛巾在脖子上,他看见我们停下了手中的活,一直盯着我们。我们远远地看见墓地了。
这里有很多坟墓,墓碑上面都贴有死者生前的照片,两旁刻着墓志铭。其中有一张年轻的女子的照片吸引住我了。她让我想起了读中学的时候隔壁班的一个女生,经常在教室外走廊上能看见她,她喜欢笑,因为我总是能看见她微微笑,留给我的印象是她微胖的身体穿着牛仔衣也很好看,红润脸蛋显得非常青春。
后来一个男同学跟我讲,那个女生晚上回家的时候被摩托车撞死了。真的难以置信,但是又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现在墓碑上那个女的跟她很像,都笑得那么甜。人生无常,为此我感到非常惋惜,如果她在世的话,现在应该过着幸福的生活。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晚上回家,难道真的跟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场景一样。她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回家的路上,突然窜出一辆飞驰的摩托车,摩托车射出一速光,女孩用双手挡住刺眼的光线,来不及躲闪,摩托车也刹不住了,撞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