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京青麻头 第12章

  中京青麻头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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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疑惑间,就见纪爷舒展眉梢,捋着胡须朗声笑道:“哦,哈哈……若只涉及到出场费,尽人皆知的事情,聊聊倒也无防,至于其它那些烂七八糟、冷酷残忍的规矩还是不知道的好。”

        乔四也笑了,爽快地应道:“不会,不会。我咋能胡掰扯呢,那不成山炮(傻瓜)了,还怎么在堂子里混?”

        当时的我青春年少,正是好奇心最重的时候,被他俩这么遮遮掩掩、闪烁其辞、如打哑迷般地一再撩拨,早已求知欲高涨、心痒难熬,便极想去问问堂子里斗蟋蟀的规矩究竟会怎样个冷酷残忍法。

        “唔~纪爷,那个……什么……”我瞅准机会,试探着开口之后,才猛然意识到犯了窥探行业机密的忌讳,于是赶忙闭了嘴,讪讪地呆站着。

        纪爷表情迷惑地望向我,待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般地笑了:“哦~,理解、理解,这有啥不好说的?捉捕青麻头既如此凶险,适当提高一下报酬,也是应该的嘛!哈哈!”

        “不不不,不是!我,我……”被人误解的滋味不好受,我慌得连连摆手否认。

        “哼哼!臭小子,不要钱,你还想要什么?”乔四面露凶相,瞪眼质问道。

        “不、不是,我……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呢,觉得好奇,不为加钱,只为知道堂子里发生的事情。可这些能说出来吗,说出来他们会相信吗?会不会反以为我别有所图、借机抬价、索求更多呢?思前想后,两害相较取其轻,我又嗫嚅着,吱不出个所以然了。

        “哼,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平常隐藏得怪深,关键时刻还是露了真毛啊。”乔四晃着膀子,咧开嘴,神态轻蔑地嘲讽道。

        话说得如此粗鄙不堪,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又羞又恼,脸憋得通红,索性梗起脖子、摆开架势,便欲针锋相对、据理反驳。

        “尾爷儿”不愧是老江湖,察言观色的本领了得,他眼见情形不对,赶忙不失时机地出来打圆场道:“哈哈,振彪哇,你呀你……可真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直性子,也太不会说话。”顿了顿,环视四周,见我跟乔四都静默恭谨地听着,很满意,故而降低语调、放缓语速,“‘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谁没个所爱所求呢?窦小弟虽忠厚腼腆、不擅表达,但必定也同样怀揣着发家致富的梦想吧,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何错之有?”

        是啊,有道理呀,扪心自问一下:压抑住内心的欲望,道德便高尚了么?耕地刨土是劳动,辛苦捉蟋蟀就不是劳动了么?卖蟋蟀比卖粮的利润高太多了,难道仅仅因为是山野活物昆虫的缘故,连带着挣出的钱也会是廉价卑贱的么?

        事实胜于雄辩,真相冰冷残酷:出力流汗量并不正比于财富获取量,不敢承认内心欲望、怯于追求梦想的人,是懦夫……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如果不能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勇往直前“赌一把”,我将永远也不可能跳出祖辈们在温饱线上痛苦挣扎的宿命……

        读书太少,没啥文化,高收入的科研工作肯定不行……但我年轻、精力充沛,手长腿长体格好,耳聪目明、头脑灵活,生活在这盛产蟋蟀的地方,简直就是天生的“撬子手”啊……唉,只可惜,咱不懂那捉蟋蟀、贩蟋蟀的门道啊……

        我眉头紧锁,不停揉搓着下巴,冥思苦想却不得破解之法,表情甚为纠结困惑。

        “尾爷儿”看在眼里,以为我羞于开口,便呵呵笑道:“这样吧,窦小弟,你我也算投缘,便酬金加倍如何?待事成之后,‘金樽阁’内痛饮庆功酒,现金一并付清,哈哈,你可满意?”

        我悚然一惊,抬头望时,正迎上纪爷炯炯的目光和乔四阴恻恻的刀疤脸。

        环境险恶,再争辩下去恐有害无益,他俩既已认定我临场加价,拒绝只怕会加深彼此误解、惹祸上身……为安全起见,恭敬不如从命,不如爽快答应了罢。

        “嗯,好的,就依您老的安排吧。”我顺从地点头答道。

        至此,内讧结束,矛盾得以圆满解决,团队的凝聚力更强了,不和谐的小插曲自然又回归到了慷慨激昂的主旋律——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夺取捕捉“中京青麻头”的最后胜利!

        接下来首要的任务,便是养精蓄锐、及时休息:“尾爷儿”是核心人物,年纪又大了,可以多睡会儿;我和乔四则要轮流守夜,他先我后,各守两个小时。想想也对,在这毒蛇出没、危机四伏的山洞里,都睡着了可不成。

        今天又是爬山又是钻洞又是点火又是熏烟的,所经历离奇诡异之事太多,一路磕磕绊绊、连惊带吓的,着实累坏了,以至于乔四踢醒我示意换岗的时候,我还一脸茫然地嘟囔:才刚睡下,你干嘛要打搅我?

        现在,我手持哨棒、席地而坐,无精打采、哈欠连天,勉强睁开了双眼,捏着手电筒呆板机械地照来照去:右边是水潭,波纹荡漾,反射着昏黄幽暗的光;前方清泉流淌出去的地方是黑黢黢的洞口,洞外狂风肆虐,灌木枝叶哗啦作响;左边是陡峭的岩壁和褐色干燥的砂砾;背后是高阔光滑的巨石,纵使毒蛇们爬得上去,也会掉下来摔死,所以此处根本不用担心遭到偷袭。

        “尾爷儿”和乔四头枕柴堆,和衣而卧,发出深沉而规律的鼾声——毕竟血肉之躯,都身心交瘁、筋疲力尽了啊。

        我的上下眼皮似被粘了胶,虽竭尽全力也只能睁开一道小缝,意识渐渐同周围的景物融合起来,变得混沌朦胧模糊……当然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可是没办法呀,控制不住啊……又不能真像书里写得那样,拿两根小木棍顶开眼皮,硬撑着……唉,该想个什么法子好呢?

        为了提神醒脑,站岗放哨,我被逼无奈,只得咬牙开启了“疯狂自虐”模式,偏去回忆那些血腥恐怖惊悚灵异的故事:什么“樱花厉鬼”啦,“荒野凶宅”啦,“冥界彼岸花”啦,“医学院的停尸间”啦,还有“半只绣花鞋”啦……什么“长发遮面、身穿睡衣”到处乱爬推销录像带的“贞子”啦,“脸色煞白、眼珠乌黑”饱受欺凌的咒怨玩偶啦,“西装革履、风度翩翩”智商奇高却酷爱吃人腮帮子的“变态汉尼拔”啦,还有“缺胳膊少腿、脑袋大脖子粗,浑身粘液、嘴角流涎”令人恶心欲呕的“外星异形”啦……

        这招果然灵验,就觉着一股股的冰冷阴寒之气浸透肌肤,涌上头颅,直刺激得周身战栗、精神亢奋、睡意全无。

        “日日…够他哥倒…倒好的,恁大的后劲儿。”我哆哆嗦嗦,牙齿咯咯作响。

        如此,愈发觉得这黑黢黢的洞里危机四伏、群敌环伺,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了:鬼魅和传说中的怪兽,八成未必真有,但是,没根没据的,谁也不能就百分之百地确定说没有;至于那“索命黑棺材”,无需争论,存在并活跃着是确凿无疑的了——大量的蛇蜕和粪便就是明证;还有,关键,队员们也似乎各怀异心、不够团结。乔四凶狠蛮横或由性情使然,但他故意撒谎就很让人怀疑了,“尾爷儿”表面上慈眉善目、仗义疏财,实则老奸巨猾、城府深沉,不到最后一刻都不知道他究竟想些什么……

        几步之遥的空地上,“尾爷儿”和乔四蜷缩着身子,依旧“呼呼”大睡;周围一团漆黑,水潭、清泉、岩壁、巨石,不见丝毫异样;洞外风声依旧,草树枝叶来回摇晃……

        自然的,就回想起傍晚洞外草坪的情形:险峻的地势,茂盛的植被,疾劲的风,变幻莫测的云,五彩缤纷的色彩……潮湿的土壤覆盖着厚厚腐烂的落叶,毒蛇特有的黑褐色颗粒粪便随处可见,成群的蛾蠓蚂蚁匆匆忙忙、乱飞乱撞,数不清的鸟雀叽叽喳喳、兴奋地啄食着草籽果肉昆虫……嘿,您还别说,那些家乡的鸟儿聪明、灵透、挺“长脸”,竟成功戏耍了我们……

        突然,莫名其妙的,心头一凛,闪出个不祥的预感来:这里的掠食者如此厉害,蟋蟀的天敌们又如此众多……会不会,传说中的“中京青麻头”已经灭绝了呢?我们三人拼着性命苦苦追寻的东西,或许其实已经根本就不存在了呢?

        惊恐、疑虑、失望、担忧的负面情绪,如滔滔潮水般吞噬着我,头晕目眩、寒彻入骨:倘若这样,自讨苦吃,所为何来?

        手电筒的光照见“尾爷儿”清瘦的脸庞、花白的胡须,我不禁暗暗叹了口气:唉,真不知道他打哪儿来的信心,那本名叫《促织真经》的古书记载的便准么?如果此地真有号称“天下第一虫”的“中京青麻头”蟋蟀,那么,为何作为土生土长本地人的我,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呢?……不过,要说“尾爷儿”居心叵测,故意把我和乔四诓骗到这凶险的地方以图谋不轨,也肯定不合逻辑——没有谁会下这么大的血本,那可是要冒着被毒蛇咬死的风险呐!再说了,捎带上我算怎么一回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不掌握啥机密事,又没钱……

        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头脑昏昏沉沉的,阵阵困意趁机袭来,啊呀~,别再纠结那些没用的啦,二十四拜都拜了,不差那最后一哆嗦啦,到了这一地步,甭管它有枣没枣的,任谁都得抡圆了膀子狠狠敲打它一竿子……不然也不死心呐……唉~别想啦,听天由命吧,就这样凑合着走一步瞧一步吧,啊~啊呀……

        渴睡的意念是如此强烈,再怎么血腥恐怖、匪夷离奇的故事也刺激不起我的精神,我哈欠连天、周身疲倦,终于抵挡不住,头一歪,背倚巨石睡着了。

        很快,均匀的呼噜声响起;手电筒“啪嗒”掉在地上,转了几个圈,旋即熄灭了。

        ……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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