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走了------来源于生母体系最亲的长辈走了。
大舅走了------在这疫情管控闭门锁院的时候。
双目所及全是汹涌海潮,淹没了眼眸。
想这足难出户的时期,想这十分钟车程的遥远,想老妈生前总说,人走如灯灭,想大舅已经听不见看不见我的奔赴,想再也见不到的大舅,想如何淡然人间这场注定的生死别离。
特殊时期至我所有的无能为力。
翻看曾经关于大舅的日记,安抚不能安抚的安抚。
眉宇间的相像,印证着我的生母与大舅还有我们姐妹骨脉相承的痕迹,都说我长得最像妈妈,突然我能想象到妈妈的样子了,从来没有过的清晰。
我想大舅闲暇时,也会象我想念我的老爸老妈和那些时光那样思念些什么的,他想着想着就会想到自己的姐姐我的生母,然后就会非常的想来看看我们姐妹。
曾经在商场工作和开书店时,大舅会悄悄地站在我工作的地方看着我工作,直到被我发现,大舅总是要我继续工作,说他只是路过来看看。
虽然同住一城,长辈们避讳的姓氏和家族间相互的尊重及理解,怕我知道身世,产生不必要的割裂,或者担心长大后的我会认祖归宗,这其中饱含着更多的是爱护。所以我们从来没有过形式上的接触,虽然内心深处都有对方的一块领域。
在我的内心深处,童年里那个夏天的午后,老妈单位的郭姨来到家中,悄悄拉我去老妈的单位小胡通里,我被她那喜悦又激动的神情弄得有点蒙,当郭姨满眼热泪地对我说:YH,这可是你的亲娘舅呀!快来亲亲大舅!郭姨激动地将我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子身边推。
当时,我认为,如果我扑在这个敞开的怀抱里,就是对抚养着我的老妈老爸的背叛。
我推开大舅的怀抱,不敢直视他的脸,大声地说:我没有大舅,只有我爸我妈,转身就往家里跑。之后的几天我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老爸老妈的动向,我太担心老爸老妈会知道这件事,更怕伤害到他们的心,我知道我对老爸老妈的重要性。
这一幕可能只有郭姨,大舅和我知道。因为事后没有任何人和我提起。慢慢的这件事成为压缩饼干,压在心底,孤单时拿出来咀嚼一下。
童年里的我是个草根公主,过着富有自由又寂寞的日子,因很少接触外界而变得敏感,来源于外界的任何一点事物都能令我不停地回味感受,认真听仔细想,一丁点小事就能令我的内心充满光芒和幻想。大舅给我留下了较为浓重的一笔。小舅偶尔也来看我,他的脸总是出现在我家低矮的木板栅栏上,小舅喊我乳名说:YH我是你小舅,你认不认得我呀!我并不害怕他的高大和他那张挂在木板栅栏上的脸,我只是不知应该说什么,只有表情木然,不做回应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全当木板栅栏上跟本没有小舅的脸。
和小舅我没有对大舅那样的反逆,也没有什么幻想,只是内心深处有这么样的一个影子,一个善意温和的声音。
后来我明白这种感觉的来源了,我的妈妈和大舅是被姥姥带着改嫁,之后生出姨娘和小舅的,可能也是因此我妈妈的个性和生活有了各种各样改变和酸楚,不然不会拥有那么多的故事和那么短暂的人生。
这血缘真是种很神奇很魔力的东西。
老爸老妈在世时,大哥第一次带着二姐姐夫和孩子们,不远千里来大姑姑夫家(我家)。老妈并没有阻止大哥带我和大姐去见大舅小舅和三个姨娘。也就是那次,我正式地叫了大舅,那时候大舅已经搬来与我同城了。那时我认为,去见他们仍然是对我养父母的一种背判。那是我第二次见到大舅,与第一次郭姨带我去见,时隔十八年,第三次是在我婚礼现场。
在老爸老妈相继过世后,我仍然回避,心里害怕和生父生母那边亲戚来往过多,伤到在天堂老妈老爸的心。
很小的时候就懂深埋在老爸老妈心中的这份担忧,我发誓不让老爸老妈因此有任何一点点的不舒服。即是那次大哥带我们去见了生母家的亲戚,回来也用非常淡泊的情绪语言和老妈老爸细讲经过。老妈对我说,你的大舅和小舅姨娘们不同,他可是你们的血亲,要多亲近,我想老妈在说这话时,心一定是酸楚的,老爸在边上出奇地沉默。
我想大舅和我的心思一样,老妈老爸仙逝后,大舅时常默默地出现在我的身边,就不怕被我看到,或者说也喜欢我拉着他的手亲地说话。
现在我们是大舅存留着的活标本,能够拿得住看得到的旧时光,除了对时光的回味,大舅和我生母的感情是我无法涉及了解的,只知道姥爷是有学问的生意人,当年被众人称为把头,是个大能人,姥姥出身也不简单,关于钮钴禄氏的溯源像小说,生母和舅舅这姐弟俩的小时候在相当的富有的家庭里成长,姥爷长年在外,染了痨病三十多岁就走了,姥姥改嫁另一大户人家。在生了二姨小姨小舅舅后的那些时光中,和我生母的出嫁及离世前......大舅很少不和我讲,我询问时,也只浅谈一点点过往, 倒是大舅妈会提及生母生病期间的小事,敏感的我总觉得大舅不愿意回顾 ,仿佛有块敏感地带在用心隐藏,小心翼翼不敢揭开,我也心疼他,怕现实比猜测残酷。
大舅是我能感受和触碰到身世的涌道,证实着我的生母是怎样的任性,如何出嫁,我是如何出生,大舅又是怎么去面对处理我生母后事的,虽然大舅从没和我说起,但那是大舅的经历,有大舅在,那些往事就在,那是我的来处。伴随着不大真实的身世在这座城市,在老爸老妈精心呵护下长大。
血亲是一种剪不断的感情线,不只是相同血脉的标识,而是贯穿灵魂的相似与相通,是记忆里的烙印、是一模一样喜欢细嚼硬糖的味蕾。
乎人心的暖,现在更在乎的是这世上还有这样一双至亲的目光,关注着我。能抱着大舅亲近地握着大舅的手抚慰,每次和大舅坐在一起,我就特别的想念我那已然过世两年的大哥。下午看到大舅时,70岁的大舅依然健壮开朗,大舅妈身体不如去年。老年人是因为生活越来越寂寞,越来越安静,淡定之后的回顾便习惯垫记人,也希望被人垫记,我们只需要稍做一点就能满足老人的心愿。
2009年仲夏
钻石婚什么概念
就是……
关于婚姻的所有祝语都过期了
我的大舅舅妈神仙眷侣携手人间,笑过江湖六十年……每次见大舅舅妈都好想透过他们的眸看看我妈妈的模样。
今日大舅八十大寿,今日大舅与舅妈结婚六十周年。
2019年1月9日
訃告:家父于2022年4月9日中午12:00在家中去世,享年85歲。因疫情期間家屬都不能去殯儀館送老人家最後一程!一切從簡。特訃告親朋好友!僅此訃告!
娟姐发了訃告
娟姐是个特别孝顺的女子,我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说娟姐是舅妈的女儿,而非大舅的,令我相信的原因是,大舅和舅妈后来领养了一个儿子。有时候我觉得是我听错了,娟姐对父亲孝顺深刻着我的心,那种孝心远远超过我对老爸的爱,所以我燕不在意听到了什么,就像我小时候一点也不在意别人说我是拾来的一样,可是我仍然希望是我听错了,我这人总是容易搞错事情。
大舅走了,娟姐在电话的那端抑制不住地哭泣,说父亲可怜偏是在这疫情严峻的时间离世,亲朋好友无法吊唁,连最亲近想念的人都无法亲临送别,就这么孤单离去。
相信神明一定会留一盏明灯,照亮通往天堂的路。大舅您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