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童姝掉头就走,不自觉感到身后有黑影随行。
“喂喂喂,别走啊,我叫周绩,你叫什么啊?”
他急促的自我介绍追上来,吴童姝心里一个偷笑,周记?周记?他爸妈是多想让他成为大文豪啊。
她正沉浸在自己无聊的笑点中,周绩却连戳了几下她的肩膀。
吴童姝本来觉得互通姓名不是什么问题,迟早都要知道的。
她还没开口,一头红毛穿过她肩膀,看向她手里抓着的开学通知书上。
“吴童...zhū??”
猪?
吴童姝当下一个白眼,之前压下的火气顺理成章地突突往出冒。她二话没说,推开红毛脑袋,一句纠错都没有,直接抱着手上一堆材料,找了个靠窗偏后面的位置。
她失策了,新教室哪有干净一说,连脚下的凳子都横七竖八,桌子上的灰尘在太阳光的照射下,耀武扬威,翩翩起舞。她手头除了资料和书包,没有任何可以用来擦桌子的物品。
吴童姝又一个大尴尬,干站着也不是个事儿,索性把资料垫桌上,书包扔资料上。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趁人少,赶紧把班主任给的任务收拾完。
人还没迈步,只见一小包纸巾准确地擦过她的耳朵,飞到桌上。她顺着纸巾飞来的方向,转头看到这张已经算熟悉的脸。
他又整什么幺蛾子。
“我看你…还是擦擦桌子吧。”后面的人随意的语气,还有点撇嘴的意味,吴童姝总感觉他咽下了未出口的话——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不爱干净?
这包纸巾,解决了吴童姝的燃眉之急,别人的善意还是不拒绝为好。
所以,不计前嫌,牙缝里挤出一句“谢谢”。
吴童姝知道“拿人手短”,姑且等一分钟,于是抽出纸巾,擦桌凳时,装作不刻意地和对方寒暄几句。
“你要坐这儿吗?”吴童姝向后座努努下巴。
周绩忙着收拾从书包里往外搬东西,也没看她。
“不然我这么高,坐你前面啊?”
很好,吴童姝觉得对话进行不下去,对方也不见得想搭理她,干脆闭嘴,攥着一手用过的纸巾,离开座位。
走之前,余光偷瞥了一眼周绩窸窸窣窣掏了老半天的书。
呵呵,那哪是书啊,一堆体育杂志,封面尽是身材火辣的大长腿的篮球还是什么足球宝贝。
吴童姝登时心领神会,理解了他刚刚的爱答不理。
她心里也没有那许多千转百回,到黑板上一笔一划写老师要求的字。
初中时,班里的黑板报,元旦晚会的黑板布置都是吴童姝主导,她的字也确实写的比同龄人好。按理说,拿粉笔写字和喝水吃饭一样,对她而言实在平常不过。
偏偏这是高中啊,这是她第一次踏进门的教室,是初次见面的新同学,是她可能无法像过去一样自由呼吸的环境。各个都是高分考进来的人,怎么会服气她一来就“自告奋勇”做这种无形中给自己加分的事呢?
年龄更大一点后,她自然不像初高中一样,那么在乎在别人的评价。可是,那时候正是同学之间明争暗斗,咬牙切齿地攀比自己在老师心里的排名的阶段啊。她又如何幸免?
学生时代的人,不过想抓住每次能自我表现的机会,往那个排名榜前挤一挤,再挤一挤。
开学第一天算什么?
那可意味着第一印象!
第一印象有多关键,学生们看得比“晚餐吃什么”可重多了。凡事扯上“第一”,就自带神秘和隐隐的紧迫。第一次月考,和老师搭话的第一句,以及从吴童姝一进门,大家就讨论着的进班“第一名”。
吴童姝已经听了一暑假老妈的念叨,现在又要被迫听这些“二手八卦”,心里难免不耐烦。
但当她写完第四个字,刚封上“同”里的“口”后,本来不高不低恰能入耳的讨论声消失于无。
吴童姝最终决定不回头,她料到几双眼睛都盯着自己。她无意揣测每个人在想什么,但疑惑和不服是基本情绪。
扪心自问,她要是讲台下的其中一个,表情和心情管理不会比别人好到哪里。
吴童姝又觉得无厘头,我是奉人之托,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心里有愧。
念及此,她干脆昂首挺胸,更加理直气壮地挥动粉笔。
向他们笑眯眯一张好人脸,解释是因为班主任和她熟,所以才会不见外地指挥她干这干那吗?
她不屑。
爱谁谁吧,这些人不在她讨好的范围内。
可是,在听到一个尖利,很明显没控制好音量的女声后,她还是对着黑板冷笑了一声。
“她谁啊?怎么随便上台写字?”
后面应和的人音量明显下降,她只能听到一个女生,不知出于真心还是假意的“但是她字还写得不错”的回复。
她何必受这些人的指手画脚,她只想速战速决,不想第一天就成为众矢之的。
“吴童姝,老师让你给字描边儿。”
吴童姝手下一顿,整个人只剩下“???”。
她不用回头,也听出是周绩的声音,来自靠窗后几排。
来自和先前的议论声不同方位的人。
这次,她笑着转身。
“好的。”
吴童姝很容易变得开心,像轻易就能被惹恼一样。
她很开心,这个人这次叫对了她的名字,也…将她拉出了被坏情绪卷入的漩涡中。
她这次郑重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