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伊嘉
云边镇,开始。
在一个叫云边镇的地方,阿婆王莺莺在此开了一间小卖部,独自抚养唯一的外孙刘十三。
十三有个伟大的梦想:考取清华北大,远离王莺莺,去大城市生活,因为妈妈曾留给他这样的话:别贪玩,努力学习,长大了考清华北大,去大城市工作,找一个爱你的女孩子结婚,幸福生活。他对妈妈的印象停留在想象中以及妈妈留下仅有的几句话。
伴随他梦想的,还有迫切见到妈妈的渴望。
为了实现梦想,他在本子上不断列计划,每完成一条,就打个勾;当别人睡觉时、玩耍时、吃饭时,他在不断的列计划,并按照计划好好学习,三年初中,三年高中,然后上清华北大,到妈妈说的大城市去,他想着那个大城市会不会美的他不想回来了?
在对未来的憧憬中,十三从未放松过对自身的要求,我边读书边想象着十三考取清华北大兴奋的一蹦三尺高,外婆王莺莺笑得皱纹更深了,镇上的乡亲都带着各式礼物前来给祖孙二人道喜。
十三日日为考取清华北大而努力,最终并未如愿以偿,高考结束,十三收获了他人生最重要的道理:原来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你有计划、有毅力就能做到的。努力的意义是什么?大概就是努力到终于明白,努力是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但同时还有更多的事情是努力也改变不了的。
多么痛的领悟。
当大巴车载着他驶向京口科技大学,刘十三打开了真实的人生。
他跟我想象的不一样,没有主角光环,没有走上人生巅峰,更没有开豪车住豪宅迎娶白富美……相反,在冷眼和嘲笑中,他每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投出去的简历收到过很多面试通知,也通过了许多面试,然而都没有度过试用期。
一路辗转,十三进入了保险行业,成了一名保险推销员,在公司里,他没有得到同事的欢迎与领导的信任,一连几个月零业务的他被领导嘲笑,被同事排挤。
谁让造化弄人,兜兜转转,当年因为一个姑娘,结下的梁子,成了多年以后工作上的绊脚石。
十三怀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坚定信念,一路跌跌撞撞,走到头却怎么也找不到南墙,原来在他面前的是万丈深渊,辛苦努力之后一切还是不尽人意,生活本来的面目大抵如此,哪有那么多诗和远方,除了眼前的苟且,还有以后的苟且。
生命中那些特殊的冬至。
2003年夏天,刘十三读四年级,他遇到了活泼开朗还有些泼辣的程霜。
谁也想不到,这个说话声音清脆的女孩,生了很严重的病,会死的那种。程霜第一次对十三说:“如果我能活下来,就做你的女朋友。”
大一冬至,在学校附近的小吃摊,十三一眼望见了对着筷子上粉条吹气的牡丹。他给牡丹描述着外婆做的各式各样的小吃,承诺以后全部都给牡丹尝尝鲜,向往着美好生活的青年,兴致勃勃的和身边的姑娘谈天论地,这样的幸福,永远留住就是最美好。
然而2012年冬至,牡丹说她要转校去南京;2013年冬至,牡丹办完所有手续,完完全全离开小城。
十三知道她要离开,可是离别的钟声响起,他还是不能释怀,从相遇到相爱,到最后的离别,十三尚未从牡丹给予的美好爱情中解脱出来。这应该是一场梦,不是么?
刘十三终于说服自己去车站送行,给牡丹递上了他常说的各种小吃,兑现了当初的承诺。人啊,为什么总是要等到失去了才想起来当初许下的诺言,那些他给牡丹描述过的未来,在此刻都变成了过去随着火车的启动离开了,他奋力追赶,但最终却招来了警察。
牡丹不知道,在过去的一年,十三经常通宵自习,因为他要考研,想去她在的城市。因为是你,我愿努力,因为是你,我更愿意直接与你分享我努力后的胜利果实,可是我努力的速度还是太慢,慢到还来不及追赶你,就只能望见时间留下的滚滚硝烟。
但是这一天,他再次遇到了那个对他说如果我能活下来,就做你女朋友的程霜。
只是事隔经年,岁月蹉跎,十三没有认出来程霜,相认之后的两人,依旧如初见,十三的眼里有牡丹,程霜的眼里只有十三,而十三却以为她在开玩笑。
青春是轰轰烈烈的。
遇见程霜,绝非偶然,十三却沉浸在与牡丹离别的痛苦之中。
程霜、智哥和十三,连夜打车,赶到了一百六十公里外的江南师范大学。
程霜说:“如果舍不得一个人,就去找她吧。”后来我才明白,这句话也是对她自己讲的吧,拖着患重病的身体,从家里逃跑三次,都为一个人来,当我知道我随时可能死去,但我还是义无反顾来见你。
这是青春才有的勇气和果敢。
三人行的轰轰烈烈并没有帮助十三挽回牡丹,相反,却让十三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当我的心里只有你,你却牵了别人的手,十三和牡丹的现男友大打出手,没想到若干年后,十三仍然是小平头的眼中钉。
这次的离开她又留下了几句话:恩,这次不算,要是我还能活着,活到再见面,上次说的才算。”
对于一个活一天就赚一天的人来说,就程霜的处境而言,当然不能感同身受。
情场失意,考场更失意,十三补考又失败,旁若无人的大声痛哭,吓坏了旁边的老师和同学。十三忽然想通了,以后应该不会有比现在更惨的事情了,我会很好的,一定会!
这是青春才有的忘我与释放。
险些拿不到毕业证的十三,在导师的帮助下,补齐了学分,千辛万苦毕业。
毕业后的十三,做过很多工作,但是最终投身于保险行业,忍受着同事的拉帮结派,愤怒着领导的冷眼旁观甚至是煽风点火,饱受岁月折磨的十三,却以当你嘲笑我,努力打击我时,说明大家依然在同一层次”聊以自慰。
初入职场的艰辛,十三比别人还不幸,昔日的情敌成了如今的顶头上司,还当着全体员工的面挖苦他、取笑他。
职场失败的十三,被外婆王莺莺用拖拉机拉回家,在这里,他开启了漫长的休假模式,带着和侯经理的赌约,要排除万难,拿下一千个保险单子,不管别人如何挖苦嘲讽,他依然没有选择放弃。
这是青春才有的倔强与狂躁。
这个世界上谁不是一边不想活了,一边又努力的活着。在程霜的帮助下,他再次了解了云边镇的情况,再次见到儿时的玩伴,岁月已经将他们打磨的不再是原来的模样,礼仪性的寒暄在现实身份面前土崩瓦解,十三不清楚未来的路在哪里……
走着走着就散了,希望和悲伤,都是一缕光。
程霜最后一次离开云边镇时,给刘十三留下两句话:1、别来找我,如果我活着,肯定会来找你,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2、如果下次再见面,我们就结婚吧,约好了。
刘十三这次没有听程霜的话,他只身一人来到新加坡,按照罗老师提供的地址,找到了程霜的家。等待他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程霜,而是她留下的画作《一缕光》。这幅画的下方有几句话:生命是有光的,在我熄灭以前,能够照亮你一点,就是我所有能做的了,我爱你,你要记得我。
四年级暑假的一遇,程霜喜欢上这个被他欺负了还从家里给她带好吃的小男孩,程霜一直都喜欢他啊,以至于那么开心的和十三一起给球球做爸爸妈妈,但是现实中,他们并没能牵手,所以在《一缕光》中,手牵手的男孩和女孩,幸福美好到看不清,应该就是程霜想要的生活吧。
这时候的我也有些泪目了:刘十三真的好可怜。
他羡慕小芳的妈妈,羡慕牛大田的妈妈,而他的妈妈却不在身边。
刘十三两岁时,妈妈离家出走,改嫁到遥远的地方,听说她过的很好,可是十三还是很想念他啊。
经常问外婆关于爸爸妈妈的问题,等他到十岁,反而不问了,他会接受一切就这样下去。但是在内心深处,永远有着妈妈的位置。
当他拨出去那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电话那头却是语音提醒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那个他深深喜欢着的人,最终还是在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牡丹离开了,球球的爸爸王勇离开了,毛婷婷也嫁了人远离了云边镇,王莺莺离开了,就连古灵精怪,约好要和他结婚的程霜也离开了。
但是那些为逝者挂在山上的灯笼,那一缕光亮,将会照亮他们回家的路。
张嘉佳说“很多人问我,为什么他叫十三,她叫程霜。十三,失散;程霜,成双。两代人终归失散,一个人心念程霜。”
我本以为这是一个青年靠着奋斗过上幸福生活的励志故事,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文中的人物都在和生活不断抗争,他们是芸芸众生的一员,就连主角十三也不例外,他各方面都很平凡,如果想要这样的朋友,只要到天桥往下望,行走的全是刘十三。
但是我们中的大多数也和他一样平凡,平凡到努力多年无法实现梦想,平凡到有过轰轰烈烈的青春不被人铭记,平凡到在重大疾病面前无能为力,平凡到使出浑身解数还是不能让对方喜欢自己,平凡到我们想改变但从来没有改变……即使是一个平凡的刘十三,也依然要扮演好平凡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