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因为贾珠在很早的时候就一病死了,所以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独自一人扶养贾兰长大。
在《红楼梦》中她被评为是遵守“三从四德”的一个典范,端庄得体,恪守妇道。
在下人们的心中她也是一个“活菩萨”的形象。
而“菩萨”给人的感觉就是面慈心软,无欲无求的样子。
只是对于李纨来说,很多时候虽然是生于膏粱锦绣之中,形容却常常似“槁木死灰”一般。
其实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年纪轻轻就丧了丈夫,一直也只能以寡妇自居。
而寡妇的限制是有很多的。
除了言行举止要更加得体为了不惹人非议和说闲话以外,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日常装扮要素净,不能涂脂抹粉的。
所以在薛姨妈让周瑞家的去送宫花的时候,就没有到李纨那边去。
还有在《红楼梦》第七十五回《开夜宴异兆发悲音 赏中秋新词得佳谶》中,尤氏从惜春处赌气出来后到李纨那里洗脸补妆的时候有这样一处细节:
李纨忙命素云来取自己的妆奁。素云一面取来,一面将自己的胭粉拿来,笑道:“我们奶奶就少这个。奶奶不嫌脏,这是我的,能着用些。”李纨道:“我虽没有,你就该往姑娘们那里取去。”
这里可以看出李纨平日里对待下人的有些“没规矩”是不在乎的,不然下人们也不敢常常“没些规矩”。
但更可以看出的是连身边这些服侍自己的小姑娘都可以一个个光鲜亮丽,而自己却不能的对比。
心中也是羡慕的吧。
或许在贾珠死后,自己穿得最漂亮的时候,就是贾兰高中的时候了。
气昂昂头戴簪缨,光灿灿腰悬金印;威赫赫爵禄高登,昏惨惨黄泉路近。
只是可惜那个时候美人也已经迟暮了,这般繁华也只是如片刻的烟云转逝。
而且词曲也暗示这般荣华过后,李纨离死亡也不远了。
在最美好的年纪不能展现青春的活力,老来风光一回却也快要到头了。
说起李纨,很多时候会拿她和熙凤对比。
一.热闹与冷清的对比
当周瑞家的在送宫花时听到贾琏戏熙凤的时候,李纨却只能一个人斜歪在炕上无所事事。
这一对比明显可以体现出李纨的无聊寂寞。多少个日日夜夜,也只能自己孤枕对衾寒。
改嫁吗?
可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使她很难作出这种决定,而且风险太大,本来就是个“没脚蟹”了。
至少在贾府还有一份优厚稳定的待遇。
不过贾府应该也不会愿意让她改嫁的,越是大家族越是要维护对外的形象。
所以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儿子贾兰了,希望他争气上进。
二.家庭教养出身的对比
李氏亦系金陵名宦之女,父亲李守中曾为国子监祭酒,族中男女无有不诵诗读书者。至李守中承继以来,便说“女儿无才便有德”。
故生了李氏时,便不十分令其读书,只不过将些《女四书》、《列女传》、《贤媛集》等三四种书,使他认得几个字,记得这前朝几个贤女便罢了 。却只以纺绩井臼为要 ,因取名为李纨 ,字宫裁 。
因而李纨从小的教育就是“束缚式”的,只要求她遵从“三从四德”,日后当个贤妻良母便是了。
反之熙凤虽然出身于“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王家”,可自幼是假充男儿教养的,从小便养成了“杀伐决断”的本领。
还被贾母戏称为“泼皮破落户儿”。
所以说李纨被人讨喜的地方应该就是她的安分顺从,而熙凤被人讨喜的就是她的办事能力和做人的玲珑。
从这点上看,贾府交给熙凤管是有道理的。而熙凤握有大权这一点也是无疑让李纨羡慕的。
但实际上,按在荣国府的长幼来排,老大是贾珠,老二才是贾琏。可自己作为大嫂子手里却是没权的。
在一次大观园的螃蟹宴上,有一处关于李纨和平儿的细节体现出了李纨对于拥有实权的向往。
在平儿和宝钗湘云等吃喝玩笑时,李纨摸到了平儿身上的钥匙。
因而李纨借吃了酒取笑:“什么钥匙?要紧梯己东西怕人偷了去,却带在身上。我成日家和人说笑,有个唐僧取经,就有个白马来驮他,刘智远打天下,就有个瓜精来送盔甲,有个凤丫头,就有个你。你就是你奶奶的一把总钥匙,还要这钥匙作什么。”
看似是玩笑话,实际上话里是带有羡慕的。大概也只是能借吃了酒和开玩笑说出来吧。
或者也可以当做酒后吐真言。
通常也不见她情绪太过显露,毕竟她要维持形象的最好的方式就是不露声色。
她情绪爆发最强的一次,应该就是在宝玉挨打的时候,王夫人想起了贾珠,她才能痛痛快快哭一场。
但她也只能跟着王夫人哭,平日里她应该也只能压抑住心中的痛苦与酸楚。
否则,被好事之人听到了,说不定别人要觉得她对贾府有不满和抱怨,无端地讨人嫌。
而她哭也不仅哭的是贾珠的早逝让自己孤苦伶仃,也是哭自己逝去的青春美好;哭自己在贾府里虽然名义上是“大嫂子”,实际上是不被重视的;哭自己独自拉扯兰儿长大的辛酸;哭自己一天到晚要维持“槁木死灰”的形象怕人说闲话……
有太多想哭的了。
三.凤姐有个平儿,自己身边就没有这么一个人
在《红楼梦》第四十五回《金兰契互剖金兰语 风雨夕闷制风雨词》中熙凤正在安抚因为贾琏和鲍二媳妇偷情而被她自己打骂了的平儿时,李纨为平儿叫屈了。
而且李纨也留了平儿在她那边过了一夜。
李纨笑道:“昨儿还打平儿,亏你伸的出手来!那黄汤难道灌丧了狗肚子里去了?气的我只要替平儿打抱不平儿。忖夺了半日,好容易‘狗长尾巴尖儿’的好日子,又怕老太太心里不受用,因此没来。究竟气还不平。你今儿倒招我来了。给平儿拾鞋还不要呢!你们两个,很该换一个过儿才是。”李纨又去笑问平儿道:“如何?我说必要给你争气争气才罢。”
在这里李纨挖苦熙凤,帮着平儿,除了能看出这是她性格的隐藏一面外,也可以表现出她对熙凤拥有这么一个得意助手和心腹的羡慕。
而她自己身边既没这么一个得意人儿,先前的那些人也打发走了。所以就剩自己孤儿寡母和几个下人了。
因此,怜惜平儿也是在感伤自己。
人嘛,总是对自己没有的充满羡慕的。其实家家也有本难念的经。
不过李纨也有青春活力的时候,就是她和姐妹们一起办诗社,还主动把她的“稻香村”让出块地来大家一起热闹。
大概热闹热闹也能给生活增添些色彩和乐趣。
她还自诩“稻香老农”,这个雅号起得很有归隐田园,与世无争的意思。
不过对于她而言,她的生活也确实一向平静。
甚至在最后黛死钗嫁的时候,陪在黛玉身边的三个人中也有一个是她。
紫鹃、探春、李纨三人。
而且李纨想他素日的可疼,今日更加可怜,也便伤心痛哭。
所以说,她也是有情之人。
她这一生,似乎永远在被“三从四德”和“贤妻良母”的形象禁锢住了。
唯一的希望和信念,也只有贾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