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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米抬起她的手表。
两人从入场到现在,已经度过了二十四小时。
心思是不必挑明的。他们都想按下用于主动返回的三个键、立即离开这疯狂的童话世界。在过去的工作中,他们还从未碰上这样的演算结果。虽然如此,他们也有充足的理由坚持到剧本自然终止,这本是测试员的责任。
王宫地牢比塔楼好不到哪儿去,就只有一间囚室,地方更小,最坏的是还有水老鼠出没。现在利姆和梅米与蜥蜴和绵羊同处一室,今天四人都躲过了一劫,只不过是因为茶会一直开到天黑,而蜥蜴和绵羊该在利姆和梅米之后受死。明天一早,四人都要被拉走处刑。
蜥蜴腆着靠水老鼠填饱的肚子、在不大的空间中反复踱步、显得十分不安,这令利姆和梅米也感到有些烦躁。
当手表的指针指向子夜十二点时,蜥蜴终于蹲坐下来,绵羊自先前就一直抱着头,四人在囚室里沉默不语。这时梅米听见了轻微的翅膀扇动声。
是小丑肩上的那只企鹅鸟,它停在了离蜥蜴比较近的地方。
“你们不必惊慌。这件事同你们没有关系,但你们或许能从中获益。”企鹅鸟对利姆、梅米及绵羊彬彬有礼地说。它把声音压得很低,显然不想惊动卫兵。
蜥蜴好像对企鹅鸟的到来不够惊讶,神色却显得有些奇怪。
“你就是那个下笔成真的画家。”企鹅鸟向蜥蜴抛出这句口气坚决的陈述句。
“你、你怎么知道?”蜥蜴这下显得吃惊了,它几乎又要颠倒脑袋。有这么容易看出来吗?
“这么说你真的是。”这回是企鹅鸟显出少许惊讶表情,它的眼睛睁得比原先大了一些。小丑的判断是对的。
利姆和梅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想要什么?”蜥蜴垂头丧气。
“你愿意逃跑吗?”企鹅鸟问。
“逃、逃跑?”
“逃跑难道不是最好的选项吗?”企鹅鸟说。
不见得。你为什么不提另一个选项呢?蜥蜴在心里默默地说。它把手伸进上衣衣领,挠了几下痒。
“如果它能逃跑,你们也能逃跑。”企鹅鸟对利姆、梅米和绵羊说,它得先安抚这三人。绵羊张了张口,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蜥蜴露出一副犹豫的表情。梅米忽然感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头。
“可是……”蜥蜴说,“我怎么逃得出去?”
“我可以帮你,”企鹅鸟立即说,“我有这牢房的钥匙,我知道王宫的秘道,我还可以替你们望风。”
“请你离我近一些,我听不太清。”蜥蜴目光闪烁。
企鹅鸟迈出几步,现在它离蜥蜴只有一个茶杯之遥。
“小心!”梅米压低声音惊呼,“它在犹豫,它听过其他选项!”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又或者这话超出了计算机的理解范围。蜥蜴迅速以双手死死地抓住了企鹅鸟。
与此同时,绵羊高声叫道:“卫兵!卫兵!卫兵!”
利姆和梅米震惊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利姆和梅米参加茶会的当口,大臣来过地牢。蜥蜴在殿上神色踟蹰、好像在试图作重大抉择。大臣和小丑都把那看在了眼里。大臣读了生死簿,企鹅鸟也读了,簿上写得清清楚楚,蜥蜴是个画家。
“大臣相信,小丑一直在暗中设法阻挠国王得到画家。”绵羊不带感情地对还在挣扎的企鹅鸟说。绵羊也与大臣做下了交易。
“他许给你什么?”企鹅鸟愤怒地对蜥蜴说。挣扎令它感到痛苦,它不得不吐出了腹中的钥匙。
卫兵的脚步声已经听得清清楚楚。
“性命?金钱?”明知无力回天,企鹅鸟还是说,“国王想要最利的矛、最坚的盾、最强大的后嗣,王后想要最美的华服、最奢侈的宫殿、最疯狂的茶会。无论你之前画出过什么,伴君如伴虎,绵羊的下场,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绵羊不由自主地缩起了身子。
“你竟然愿意服务这样一个国王。”利姆看蜥蜴的眼神里写满了鄙夷。他一时完全入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