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呢,是一把刀。
可能不是最锋利,但别的刀见了我都会礼让三分——看那浓浓的血腥气!
我的骄傲都来自于我的主人——天下第一杀手。
要问主人叫什么,我也不知道,自从他第一次攥着我,大家就都叫他第一杀手。
人啊,一旦第一了,就不需要名字啦,人家一说第一那就是你。
我抹过很多人的脖子,老少男女都有,主人几乎从不休息,从没饿着过我。
可日子是从哪天开始变了呢?
应当是我架在那小丫头脖子上的那天。
是个黄昏,那丫头正在荡秋千,全然不知自己要死了,我一如往常悄无声息的从背后探了过去,然,并没有如期饱餐一顿。
那丫头抓着秋千架回过头时,连我这把刀都愣了一刻,更别提没怎么见过女子的主人了——也太美了吧。
她就像一朵淋了雨的荷花,饱满晶莹正含苞待放,黄昏的光照在她稚嫩的侧脸,水灵灵的大眼睛,在她俊俏的鼻尖上留下一点光。
她先是看见了主人,嘴角微微扬起似是想笑,然后她就看见了我,那嘴角终究落了下去——她哭了,吓得不轻。
她哭了,真是让人心疼得要碎掉。
犹记得主人当时的反应,真真傻得我都想自尽。
我高大的主人,一向冷面俊酷的主人,拿开了我,生硬的问了女孩儿一句:“你看我的刀…漂亮么?”
我自然是美得发光的呀,可是主人你还要不要杀人了!
也当然是没杀成。
这单生意是隔壁府的小姐所下,估计是嫉妒这姑娘美貌吧。
小丫头没有父母,和管事的嬷嬷相依为命。
主人从此后常来看她,在她面前施展轻功,带她飞檐走壁,沐浴她崇拜的眼神。
我觉得主人有些不务正业呀,虽然我们的积蓄足矣让我退休了,但是主人你也不能忘本呀?
小丫头成天不是琴棋就是书画,我看着觉得无聊。
她也不待见我,一看见我就泪眼汪汪的,每到这时,主人就会轻言细语的摸摸她脑袋,那模样,要多掉价有多掉价!
夏雨冬雪,转眼五年已去。
近几日白雪皑皑,我们没有去小丫头那,因为主人被人追杀,我们在跑路。
我可激动了,终于又能过上我口舔血的日子了,这才叫生活呀!
主人是高手,自然战无不胜也不会受伤,我肆意挥舞在雪花中,杀人,也砍断别的刀,展现我完美的弧线。
夜晚时,主人梦魇了,梦里喊的都是那小丫头名字。
我悄悄听着竟也有点想她。想她瞪着亮晶晶的眼睛,拿着小手绢擦擦我的模样,想她弹的曲子,想她的笑声,还有那永远不染俗世的单纯样子。
主人醒了,猛地坐起身,原来是想起了明日是她生辰,主人已经备好了礼物了。
那丫头爱玩雪,主人准备了一枚雪花的簪子。
我虽然也想念她,但没想到主人竟拎了我就走,策马狂奔的路线正是那丫头家的方向。
结果悲剧了。
路走到一半,丫头出现了,身后站着主人的死敌,脖子上是另一把刀。
“放下刀,否则这丫头会死在你面前!”那人嘴脸奸诈,不是主人的对手,就想这下贱的办法!
主人,不能放下我,周围有埋伏,放下我你会死的!
我焦急得直颤抖,主人也在颤抖,丫头也是。
三下里都在考量,在权衡,在等待。
雪愈下愈大,我冰凉冰凉的,感觉到主人的手格外滚烫。
忽然。
丫头看过来,她笑了,看嘴型好像在说:你要保重,要想我。
然后她忽然往前一冲,脖子眼看抹在了那把刀上,不料拿刀的人身手好快,没让她得逞。
主人颤抖得更厉害了,她竟要自杀,只为了不让自己被威胁!
曾经的欢声笑语在耳边回荡,她柔软的小手曾在主人脸上乱摸,大眼睛曾为主人流泪,每次相见她都跑着冲进主人怀里,她是那么鲜活,那么美好的存在。
那些温暖都是主人毕生之最,他是不会允许她消失的!
明日可是她十六岁生辰啊,她还有那么长的人生要过。
我终究,掉落在地上,雪已厚,我陷进去仰望主人。
仰望他被一剑穿胸,被射成刺猬,我悲痛欲裂!
主人的血流到我身上,片刻,他倒在我身边,攥住了我。
他的手凉了,渐渐松了,搭在我身上仿佛每晚睡着时一样,对我不离不弃。
丫头走了过来。
她俯下身,冲我笑,然后把我攥在手里。
身后,森森黑衣人对她俯首称臣,手握幽冥刀便是天下第一杀手,她终于成功了。
明日是她生辰,这真是个有意义的生辰,不是么?
我被她收刀入鞘,黑暗中,我只觉得心酸,难道我经历的只是一场计谋么?怎么总觉得少点什么?
哎……
罢了,我一把刀而已,想那么多作甚。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