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随想(节选五)
——追忆逝去的年代(一个画家的自述)
杨晓炎
一记童年时代
新学期开始,换了新班主任圆脸胖呼呼戴付眼镜的张老师,这二位老师前后都家访过,用我奶奶评价语;瞿老师稳重内向,张老师热情外向。就这位张老师偏护给我当红小兵排长,评上学区“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大岀风头,到外校演讲先进事迹:是我有一次参加学校大扫除,用石灰水刷天花板,一不小心一滴石灰水滴入左眼,顿时火烧火燎,赶紧用自来水冲洗,送医院抢救,老天帮忙没成“独眼龙”,大概石灰水不浓,冲洗及时,我邻居一小孩不小心棹进石灰池里,变成二眼有一层灰膜的睁眼瞎,呆呆地看着我,“叔叔我一点都看不见,怪我小时候顽耍,大人又不看住我。”有时一个人站在弄堂口凭听觉等爸爸妈妈回来,我看到这种情景真悲伤,一失足成千古恨!其实我这眼睛真的是老天爷保佑我,很小的时拿着绿色板凳狂奔,跌一个“狗吃屎”,眼睛砸在凳上,血流满脸,以为眼晴瞎了,经院救治缝几针,原双眼皮变成一单一双大小眼,后整容恢复,还有一次更离奇,为看东西把眼凑在板逢上,一根锈钉仅差我眼球几忽米,当时回忆我睁大眼睛盯看这个锈钉只要往前一点点眼球肯定刺破,是谁帮忙,上帝(老天)!三三为定,我的眼睛最后一次受伤是为学校大扫除,这个张老师吓坏了,那天大扫除她应在,有事回家了,学生出了这么桩事,几次家访打招呼,赔不是,终于给了我回报,积极分子“……当我眼睛进了石灰水后,我脑海里想起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教导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整个会场掌声雷动,演讲完毕,我穿白衬衫戴着红领巾面对观众行少先队礼。我这辈子没有当过官,仅以眼睛的代价,儿童时代当过排长,象个木隅一样受人牵制,今天看到电视报上的演讲授奖,我一点不激动,我儿童时代都表演过,在以后的成长日子里,我没有做过大扫除的先进事迹,也没有遇到过象张老师的热心领导,就不可能我会做官,自己不努力,又不会拍马屁,做官难上加难!本来楼上的资本家太太与我奶奶关系尚可,经常在一起剥毛豆卿天,自从我看到她先生被穿军大衣的人吉普车带走之后回来,戴高帽子站在弄堂口,胸前挂着牌子,上面写着不法资本家,红卫兵小将高呼口号“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我的心呯呯跳,奶奶和邻居都跟着喊口号,批斗以后,这对资本家妇夫,毎天监督劳动挂着“我是牛鬼蛇神”字样的牌子,在弄堂口扫街,许多年过去了,每每看到二战影片中的党卫军迫害犹太人与当年红卫兵批斗地富反坏右如此相似,我隔壁门牌号有一位“五朵金花”的妈妈,她连生五个女儿,她丈夫也是复员军人,要她生儿子,这位妈妈很喜欢我,这天她被红卫兵批斗躺在天井里,胸前的衣服扯破露出乳勾,呻吟叫我,要喝水,我听到俏俏回家拿了茶杯倒了冷开水给她喝水,至今难忘她呆呆的眼神望着我喃喃自语:“真乖,我有儿子就好了,谢谢你!”不久,大窜连开始,我家天井底楼的资本家客堂间全住满了北京来的男男女女红卫兵小将,一身军装,皮带朿腰,左臂红袖章,胸前主席像,二肩一个军包一个红宝书(毛主席语录),男的平顶头,女的短辫,英姿杀爽。那时奶巳不让我去楼上资本家去玩,说是划清界线,有空放学就跑到天井里看红卫兵,听他(她)们唱“大海航行靠舵手”,有个男红卫兵吹口琴特别动听“在那遙远的地方……”遭到女红卫兵指责这是资产阶级情歌,“你懂吗?这是民歌!”第一次发生了口角,以后我再也没看到吹口琴的红卫兵了。
另一件事,真的很难忘,心灵受到恐惧。有一天下午我和一个同学,到车站南路小学去玩耍,这个地方至今还在,靠在蓬莱公园附近,现在是改为党校。记得那天我和这个同学,进去踢球,玩到一半,我和他去尿尿,寻找学校厕所,找到后尿完了,他带领我东走走西看看,突然看到一间教室,四周用黑布围住,仅露出一角有一丝灯光,他好奇,叫我蹲下,他双腿跨在我肩上,爬在上面窗户没有盖住的地方,往里面窥探,只听到里面一声吼叫,他忙跳下,说快逃,他飞也似的跑步,我本来跑步就不行,再加上突如其来的惊慌,还没跑几步被一个人抓住,我大声哭喊,他连拖带人,把我拖到这个好奇的教室里,这时我倒反而冷静了,站在那儿观看,只见有几张课桌椅拼成一大台子,上面有几架油印机,旁边堆积如山的我们常在马路上看到的传单,有一个戴眼镜的细白细肉的男中学生,正在印刷,左臂戴着红卫兵袖章,他头也不抬,问我为何到这里来?我说和同学到这里踢球,他说踢球为什么要到这里张望?我说同学好奇,是他骑在我肩上,我没看,另一个抓捕我的大喝一声,说谎,是谁派你来的?亏了我刚尿尿,否则我小便都会被他吓出来,他面相睁眝,象个凶煞神,不讲老实话就挨鞭子,于是他拿皮带要抽我,这时,戴眼镜的细白细肉的男中学生阻止了他,显然是头头,也不要想得太多,可能他们是踢球偶遇到这里,他问我在哪学校读书,当他知道我在小学读三年级,又是红小兵,马上笑着说,不要怕,你们还是小孩,不要管大人的事,叫我写个为何到此地的情况和学校住址及姓名,摸摸我的头说,回去吧,不要向外人说到过这里啊!那个凶煞神在我屁股上揣一脚,滚吧,算你幸运!我头也不回,走出教室,回头一看没人,忙奔跑一口气回到家,晚上睡觉都想到白天的事,担心他们找上门,或到学校去找老师,第二天我碰到这个同学,埋怨他去看惹事,害得我被他们抓住,他若无其事,怪我跑不快,几天过去了,没有动静,但这二个红卫兵形象却留在我脑海里,难以抹掉,现在想想,大概我们偷看的是他们印传单的基地,那些红卫兵也有二派,保皇派和造反派,怕是对立面派我们来侦察,坏了他们的事,如果不是这个"戴眼镜的细白细肉"的阻止,也许我会被“凶煞神”爆打,万一打死随意一扔了事,那年代死些人算什么,经常看到报上寻人启事,失踪末归,而害我被抓的这个小学同学名叫葛茂华,不知他今日在何方?(待续)
(2024年9月25日晓炎视力模糊二稿于小言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