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江岸路这边吃的东西丰富,湖南四川的菜馆很多,都是些夜晚消遣的大小排档,住的地方也很多,暂时不用担心,我也知道该往哪些地方去,街道口就有些拉皮条的主,专门做外地人的生意,远行的人实在太累又没有其它的地方去就容易中了圈套,等到住下的时候总后悔莫及,他们的话一般不能信,甚至有时候根本不着边际,嘴里面价格喊的极低,并且各种配套都快赶上酒店了,说什么临窗靠街,周围交通便利,附近有什么名气的山上的了台面的谷,这些情况和现实的差太多,所谓便利,出了门就是车哪都能去倒也不假,就是临窗封起来就显得不厚道了,还有跟在人后面劝着天色太晚,再去找实在麻烦,客人们禁不起这样的再三介绍,就容易动摇。如果上钩,这些人就先领着客人兜一个大圈子,路程的长短取决于客人们的耐心,中间如果客人稍有表现出烦躁或者另有选择它处的想法,这些人就会在旁边安慰附和说,快了,就在前面了,然后不再说废话,会以最快的速度带客人到住的地方。
我找到一家叫德胜酒店的地方住下,这家店白天并不会开门,只在晚上的时候偶尔做些生意,老板是个外地人,中等个子,身材肥胖,如同得了水肿,有人说他早年欠了别人的钱,于是总被人打,现在身上的都是虚胖,还有就是他自己的解释,说是客人见的多,餐桌上的油水实在太足,就成了现在的这幅模样。至于哪种说法都不可信,因为都无人知晓也没人愿意知晓。他以前是做的煤矿生意,因为煤炭这几年挖的太多,而且作为能源燃烧起来污染太大国家又有禁止,挖出来的煤实在没有销路,他坐在煤堆上左思右想,前想后想,总不能守着这些石头过吧,于是卷了剩下的钱跑到现在这座小城里,做起了酒店的生意。
和那老板简单招呼了几句,就选了一间便宜的房子住下了,房间里有一个放衣服的柜子,漆过的地方已经裂开,碰一下就能随时剥落,还有一张仅能容下一人的小床,一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电视,似乎没人去动它,上面布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墙壁上开了个小窗,但很不容易拉开,一旦使上力气,就如同用一把小刀在铁锅上来回摩擦,使整个头皮都要跟着颤抖,窗下面是条狭小的巷子,停靠着几辆行将报废的二手摩托车,巷子里还有一个小超市,半掩着玻璃门,一个二十来岁的年青女人坐在柜台后面低头打瞌睡,旁边还有一家网吧,招呼的牌子很醒目,霓虹灯变化出红色和黄色的颜色,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但不见有人从这里来。
我拉上窗帘,然后躺在那张伸直了身子双脚就悬在半空中的床上,接着把电视机打开,里面正播放着一个真人秀的节目,内容就是让每个表演者上台来展示才艺,然后获得评委们集体通过的就可以获得万元大奖。之前上来了一个唱民族歌谣的,衣服怪诞,造型夸张,一开口就让人以为有人踩着了他的脖子,观众们显然不怎么喜欢,然后又上来一个十几来岁的姑娘,自我介绍说可以旋转几个小时不头晕,而节目却只有一个小时,评委们就商量让她先在一旁转着,等到可以的时候再叫她,这样还能增加节目的效果,紧接着又上来一位自称精神病的人,他说他能够证明自己不是精神病,这让评委和观众们大吃一惊,并且还开列了很多的证据,比如说他发现韩国的总统居然可以让亲信来参政,美国的公路上是不允许有大块石头的,因为这引来好事的老人,还有日本的文化如此文明居然来自是来自其它国家而不是中国,更加搞笑的是他认可了英国那个混蛋乔治·奥威尔的话。最后三个评委都给了他红灯,无疑他的表演很失败,他依旧证明不了自己不是精神病。
正当大家都很沮丧的时候,突然跳出来一个人,他穿着蓝白条格子衣服,汗流满面,胳膊上淌着红色的液体,伸手就抓住了一旁黑色衣服的工作人员,然后扣动扳机,向随后冲上舞台的一群警察模样的人一阵射击,那群人反应也迅速,翻身躲到就近的掩体里,子弹撞击在铁架上发出铛铛铛的声音,对峙持续了几秒钟后,突然被评委绿灯的“滴滴”声打断,主持人大喊道:太精彩了,全票通过!场下的观众瞬间掌声雷动,这是一场精彩的演出。接下来就是颁奖活动,那个人在感谢了国家,感谢了社会,感谢了节目组后就被警察们带走了。
这实在没什么意思,接下来换了几个台的情况都是如此,在这个娱乐至死的年代里,这些早就是习以为常的事了,并没有什么可值得惊讶的。
我亦如那些观众看客一样。
关掉电视后我的困意逐渐占据了我的意识,我努力把身子蜷缩起来,让双脚不至于悬在半空中,门外街道上的声音也越来越远,虽然模糊但我总能分出大概,拖着长久嘶鸣的一定是大货车突然刹了车,楼下有青年耳语然后是匆忙的脚步声,还有远处播放的歌曲。这些都在我的脑海里模糊了起来,等到最后它们揉成一团,分不出彼此,就如同很多条水流最后汇聚在湖水里,最后都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