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鸣山· 王者(三)
—— 百里卓川
杞祝站在浓雾之中,四周一个人也没有,他有些茫然失措,缓缓的没有方向的四处走动着。雾划过他的身体,有些粘滞又有些沉重,却什么也留不下来,就好像它们从来没存在过一样,却又随时随地的填充在他的周围,让一切都不能被看见。
有些孤独,更多的却是茫然,杞祝用力的往前走着,努力的想要让自己看见些什么。
要看见什么吗?突然间,他感觉身体一坠,周围的雾气就开始争先恐后的从他的上方逃逸,就好像刚才他之所以还能往前走到,无非是这些雾气凝滞在他周围所产生的幻觉似的。
这一刻他醒了?所以发现自己的双腿在滑稽的摆动着,模拟着前进的步伐,其实却是无尽的坠落,一种没有重量的下陷。
因为没有重量,杞祝并没感觉到眩晕,甚至连惊奇都不能在这样的景象里生出来,他只是不停地就这么摆动着自己双腿,不能往前走一步的,往下坠落。
然后呢?然后就是那些人,那些人出现在他的周围,却万分惊恐的看着他,就好像反而是他在骚扰这他们。
杞祝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他们是什么人,却只有一些影子,老人,女人,孩子,牛马拉的车,还有拥挤在他们周围的羊。
血是从他不停下坠的脚底涌出的,诡异的流向了那没有地面的彼方,盘绕在那群人身影下不肯离去,那些人低着头看着,满脸的哀愁,然后就又重新把眼光射向了他,惊恐里愤怒在绝望的燃烧。
然后,他们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痕迹,慢慢的变深,慢慢的渗透过肌肤,血肉,骨骼,啪的一声头颅就掉了,无尽的开始跟着杞祝不停的坠落,而那些颓然跌落在血泊里的身体也四散的在更远的黑暗里沦落。
杞祝仍然在滑稽的舞动着自己的腿,却只是不停的坠落,他木然的看着周围的那些围绕着他翻滚着惊恐与愤怒的头颅,既没有办法惊恐,也流露不出半点愤怒。
他只能挥舞着胳膊,摆动着腿,就这么——坠落……。
杞祝睁开了眼睛,周围刚开始漆黑一片,慢慢的眼睛看到了一些影子,那是帐幕的顶部,木架勾勒的弧线浓重的划过模糊不清的布面,支撑着军帐把淅淅沥沥的阴雨挡在了外面。
又是那个梦……杞祝习以为常的眨了眨眼睛,躺着没有动,这梦在最初的时候,会让他脊背发凉,浑身冷汗,现在却只能让他在深夜里偶尔醒来,就这么无动于衷盯着军帐的顶棚,冷漠的,片段的,可有可无的,回想起引起这古怪梦境的那一幕。
半年前的那一幕并不遥远,可对于此后和阿修罗战斗了十个月的杞祝来说,那却如隔了一世一样漫长,十个月他几乎攻伐下了阿修罗们历经千年构建的帝国一半的领土,战事此起彼伏,战斗汹涌惨烈,足以把和那一幕之时的他隔出了足够陌生的距离,却还是让他摆脱不了它的纠缠。
那时候,他虽然已不再是只有区区几千兵马的流寇,但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去挑战阿修罗的疆土,实际上,那个时候,最想剿灭他的不是那些根本没有把他这样的“盗匪”放在眼里的阿修罗,反而是那些厌恶他挑动自己属下吏民的领主们。
虽然杞祝已经占领了奇蒙,但周围的领主豪强并不愿意认可他,这倒不是说他们对过去的奇蒙领主有什么兔死狐悲的情感,反而是杞祝的壮大,让他们明白这样一个近乎传奇的英雄式的人物,是绝不可能满足于做一个领主的。
为了能让自己安安稳稳的做一个领主,他们只有联合起来,消灭掉这个异类。
战争本身毫无悬念,杞祝掌握的敕令越多,他能影响的势力就越多,武家源源不断的加入他的阵营,“神迹”不仅在平民中彰显着它的吸引力,还在领主们的后院里,他们那些渴望冒险的年轻子嗣的心里激起了对统一的人类帝国重新崛起的强大梦想。
“治世颂”这个赋予商人,流浪诗人的敕令,通过使徒的间谍网,传向了市镇的各个角落,落魄的诗人们借着敕令的力量,激动的发现自己在杞祝的神迹里找到创作的巨大灵感,一首首脍炙人口的诗歌,就这样借着完全被它魅力征服的商人卖力的行走,在酒肆,妓院,旅店宫闱的或激烈或神秘的言谈耳语中四散传播着。
于是杞祝在几乎没有抵抗的人心里,所向披靡的征讨着反对他的领主,直到那一刻在一个绝望的,却不愿意妥协的领主拼死的反击里,出现了。
驹怀,一个要塞化了的城市,它扼守着北冥山最重要的一处关口,它的领主依此统治着北冥山南北大片的领土,他是人类领主中反对杞祝最激烈的一个,也是实力最强的三个领主之一,因为驹怀远离靠近中洲的奇蒙,尽管它也派出了军队参与讨伐杞祝的联军,但最开始杞祝并不想与驹怀领主过于交恶。
他太想尽快能与阿修罗开战了,离中洲路途遥远的驹怀,实在不是对他这一最终目标没有什么贡献,所以在打败联军之后,杞祝首先就向驹怀派出了议和的使者。
条件非常宽松,只要驹怀不再参与中洲领主的反抗,不再与杞祝兵戎相见,杞祝保证不触碰驹怀的利益,不改变驹怀的现状。
可惜,驹怀的领主乌氏季玄认定了杞祝迟早会用王道的名义侵犯到他的利益,与其等到这注定的敌人羽翼丰满,自己再没有一线生机,还不如冒险在对方早期的锋芒里拼死一搏,说不定还能找到回旋的余地。
于是,乌季玄斩杀了来使,用这样的行动表达了他与杞祝势不两立的决心。
“如果中洲的领主能尽快的臣服……”使徒佝偻的身影在杞祝的面前飘忽着,“那在于阿修罗开战的时候,我们就会有一个安定的后发,有充沛的兵员,更会获得源源不断的补给。但要是驹怀的领主继续在远方摇旗鼓噪的与我们作对,那么中洲领主的臣服就永远不可能真的到来,就算虚与委蛇的投降了,有这么一个强大的豪强在远方挑逗他们,诱惑他们,资助他们,这就足以让这些从内心深处还渴望权力的投机者们,在未来任何一次你与阿修罗的战斗中,在背后玩起他们最擅长的叛乱游戏了。”
杞祝知道眼下的危机还不仅是这些,他的胜利已经引起了阿修罗的注意,他们不再把他看成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敌人,潜在的危险,使他们密切的讨论着是否要加入到对杞祝的围剿当中。现在,阿修罗的骄傲还让他们不愿意与人类合作,但实际的利益正在督促他们尽快动手,一旦他们参与进来,领主们的反抗就会变得更加坚定,那他就很可能永远都组织不起来他需要的,能改变乱世的力量了。
“真的需要用一座山上的生灵作为条件吗……”杞祝犹豫着,似乎在提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那些生灵并不是人类,也不是‘人’……”使徒轻描淡写的耸了耸肩,用拐杖指了指远方的世界,“它们只不过是一群低层的妖怪,三识别说融通,就是完整都不可能,他们的生命比起山川草木真的高级不了多少。”
“况且那里的妖怪好还经常祸害周边的乡野,如果借着这个机会能‘净化’寐明山,那将是另外一个人们愿意广为传颂的神迹。”
所以,他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呢?自从他走上了这王者之道,他就很难再去容忍自己的某种“妇人之仁”,就算是为苍生牟利,为了救乱世于水火,他倒反而要学会一种近乎冷酷的无情,他不能再为一人的生死,一时的对错去看待事物的善恶,他必须学会顾全大局,为了成为一个扭转乾坤的王者,而疏离出一种背离世俗的铁石心肠。
“那就做吧……”杞祝的声音里有着十足的决心,却也有着一丝的勉强,他选择了王道的路,他不能回头,他清楚,理解,愿意遵守,可还是有某些东西,从过去普通而又多舛的生活里渗透了过来,在他的说不清的情绪里,粗浅的留下了一些遗憾的痕迹。
于是,用寐明山一山生灵作为献祭,杞祝发动了敕令“远伐”。
一个巨大的时空的裂缝在寐明山上形成,杞祝的军队穿过它,只用了一天就到了驹怀的边界。
战争从天而降!
一个邬堡接着一个邬堡,一个要塞连着一个要塞。驹怀吴氏拼尽了所有的力量,终究阻止不了拥有了敕令的杞祝。
在进入驹怀地界不到一个月,在拔掉了外围所有可能的危险之后,杞祝的“救世之军”就开拔到了北冥山隘的驹怀城下。
不是开城投降,就是破城投降,这就是杞祝期望的结局。他从来不会屠戮,不会赶尽杀绝,他需要的是整个城市的支持,而不是他们的怨恨与恐惧,他不会对反对他的人留情,但他知道大多数人从来没有资格反对谁,他们只是被当权者裹挟着,站在了敌人的角色里。
他甚至做好了接纳驹怀乌氏的准备,他们的头领自然要受到惩罚,但不必是羞辱性的,不会公开处决,他会被赐一杯毒酒,保全强者的尊严。
杞祝计划着一次完美的征服,这样的征服他在中州的领主中间屡试不爽,可是这一次他却失策了。
乌季玄是一个刻薄的人,他不仅对别人刻薄,也对自己刻薄。失败在他的一生中从来没有被允许过,早年的征伐里他所向披靡,偶尔有的失败必须找到惩罚的对象,他为此斩杀过自己的弟弟,侮辱过自己的孩子,甚至不惜将他的儿媳发配成为官妓来为失败找到最严厉的惩罚对象。失败是一种不可承受的羞辱,他只能允许它发生在别人的身上,而绝不可以让它来污蔑自己的声名。
可这一次,当他丢失了一座座要塞,斩杀了一个个将军,屠戮了一族族替罪羊,最终杞祝还是如恶鬼一般出现在了他的城池之下,他已经没有任何理由不承认自己失败了。
羞辱像蚂蚁一般爬满了他的全身,他愤怒,他绝望,他想毁灭一切。
于是,他打开了北关,让三千年来被拒之关外的乌丹鬼第一次跨过了北冥山。
事后杞祝曾经问过自己,如果当初他没有给乌季玄十天的时间来选择投降,是否就能避免那次灾难?如果他提前拿下了驹怀城,乌丹鬼是否就不会被放入北关?但可惜他那个时候不是这么想的,他觉得胜券在握,他想拿出王者的风度,他想让乌氏感恩,他想让可能的伤害降到最低。
他——杞祝,再一次被他曾经作为凡人的脆弱,凡人的习气——浸染了。
所以,他并没有看到一个他自以为是的完美结局,而是那黑压压的,无法形容的力量漫过了驹怀城,倾泻到了他的面前。
尽管有“观阵”、有鹰王的视野,他仍然看不清这些被称为乌丹鬼的敌人到底是什么,马匹像蝗虫一样延荡在驹怀城外的平原上,像海浪一样起伏着,模糊的人形融入到这漫无边际的形状里,就好像被隐没了一般,就算听得见喊杀声,看得见刀光剑影,却总也分不出一个具体的敌人,那些连绵的冲锋像极了一个巨大怪物的涌动,里面人影憧憧的杀伐好似一张无边的血盆大口里无数的尖牙利齿,带着狂暴与贪婪,咬向了杞祝和他的军队。
只有反抗的余地,只有拼死保护首领的勇气,杞祝的军队没有了曾经无往不胜的气势,只能在幻影般的一次次的冲撞中,用血肉减缓着敌人的杀掠。
这些军人虽然还没有像后来的铁槊军团那样武装到牙齿,没有那经过特殊锻造足有一人高的巨盾,来强化敕令的威力,但毕竟“勇威”已经加持了他们,现有的装备足以让他们抵御已知的所有骑兵的冲锋。北方的大平原培养出来的驹怀铁骑,在他们踏入这片土地时,就一次次的倒在方阵的边缘,敌人没有机会,也没有可能性在“勇威”加持过的意志中,找到任何怯懦或者恐惧的漏洞。
仍然没有怯懦,也不存在恐惧,仅仅是——无能为力。
杞祝站在被三个方阵连成一片环形防御后的一处土丘上,看着他的士兵在沉闷连绵,撼动大地的马蹄声中,严阵以待。可敌人的冲锋却像烟雾一样划过了阵型前端那一排排长矛组成的尖刺,眨眼间便“流”到了阵型的侧面,三个方阵迅速的调整自己预防冲锋的受力面,却不想就被这如烟雾飘忽灵动的拉扯,把协同的扇形防御,撕扯成了孤立的三团抵抗。
旋转,高速的旋转不停的消耗着战阵的抵抗力,时不时从旋转里投掷出的武器,根本无法看清是什么,却带着诡异的低啸,无视能抵御仙法和幻术的“勇威”敕令,准确的穿透了一个个士兵的身体。
没有哀嚎,没有呼救,更不会有祈求,忘死的士兵们只是在一声声的闷哼里倒在了地上,剩下的仍然拼死相搏。
可一切仍然是徒劳无功,旋转越来越快,如烟般的冲锋不再飘忽灵动,却变成了大洪水里可以吞噬万物的漩涡,就这么把三个被孤立包围的战阵冲刷,切割,粉碎,最后——吞噬了。
杞祝眼睁睁的看着山丘下这涌动的,连血腥都被淹没了的杀伐,就这样打破了他不可战胜的神话,由武家组成的戍卫部队正在布置最后的防御,而他的亲随则推搡着他,近乎是强迫的裹挟着他撤退。
他的士兵仍然是有序的,竭尽全力的掩护着他们的撤离战场,而拥有鹰王视野的“观阵”也快速的找到了最合适的路线。就这样,杞祝才勉强的撤回了后方的一处要塞,没有全军覆没。
“你是说他们不是妖怪,也不是从修罗界深处跑出的魇兽或者其他什么鬼魅……”杞祝坐在要塞灰暗客厅的主椅上,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使徒,“他们是和我们一样的人,甚至都不是神族,阿修罗或别的什么人,而就是人类?”
“没错!”使徒那从破朽不堪的身体里发出的声音,仍然带着惯有的嘲弄与轻蔑,“一群关外的野蛮人而已。”
“没有仙法?没有幻术?也没有奇特的武技?”
“他们靠的不是这些……,他们靠的和你一样。”
“敕令……”杞祝并不吃惊,在失败后的这三天里,在使徒不知去向的这三天里,他思考过了所有的可能性,甚至是敕令,“那么,那个和我一样有‘公家’血统的人在哪?”
“我的主上啊……”使徒那刺耳的笑声在要塞低矮的客厅里四处冲撞,“你真以为敕令必须要‘公家’的血统才能发动吗?”
“难道不是吗?”杞祝坐在混杂着笑声,轻蔑和使徒破朽味道的空气里,不动半点声色的问道,“不是你告诉我‘公家血脉’是敕令的启动条件吗?”
“但并不是启动所有敕令的条件……”使徒用她干枯的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沉吟了一会儿,“或者我们应该换一个说法,那些被称为乌丹鬼的关外人类启动的是另一类与敕令有同样渊源的东西,但启动条件却并不是公家血脉,而是‘图腾’。因此,它们有另外一个称呼:代际大咒。”
“为什么以前你没有告诉我?”
“你以为我是什么?预言家吗?”使徒夸张大扬了扬手,“不,我只是一个使徒,一个被迫遵循自己宿命的可怜老太婆,这遥远的知识不可能全部都塞在我这不招人待见的破皮囊里,我也只能在发生了意外后,想尽办法去搜索相关的情报而已……。”
“所以,只用了三天,你就找到了这几乎完全遗失了的信息?”
“没错!”使徒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谁让我是使徒呢?老天爷既然强加给了我这可悲的命运,总要给我一些能力作为补偿吧?”
“如果我们都是敕令——或者说——都是一类的东西,为什么‘勇威’在它的面前不堪一击?是我的力量过弱吗?”
“你以为敕令是什么?仙法吗?需要更充沛的元气?还是幻术,或者武技?要让你在精气和真气的修炼里更上一层楼?”使徒颇为享受的摇着脑袋,那些遥远的知识再一次清晰的穿过她的头脑,“不……敕令和代际大咒这类存在,可不是我们可以去掌握的东西,它是一系列‘现象’,一系列不依赖我们存在的有巨大力量的‘异象’,我们只能去寻找发动的条件,当条件满足了,它们就会出现,条件不足,它们就消失,仅此而已。一个被你发动的‘勇威’和一个被五君帝发动的‘勇威’不会有任何区别,一旦一个敕令被发动,它的威力就会全部释放出来,一点都不会被保留。”
“可如果士兵的素养不同呢?如果他们的装备不同呢?如果率领他们的将帅的能力不同呢?‘勇威’的力量难道就不会变化吗?”
“这是‘勇威’的变化吗?不,主上,一把利剑握在一个老人和一个壮士手上,利剑都不会有变化,这就是敕令的本质。”
“不过,你说到了点子上……”使徒用手中的拐杖轻轻的敲了一下地面,怪异的扬了扬自己的眉毛,“如果你能改变承载勇威的军团的质量,你就有了大大战胜乌丹鬼的可能性,如果你的士兵都是由强壮的身经百战的士兵构成,如果军团的盾牌和长枪都是用仙法锻造的钢铁制造的,如果于此同时你还能有足量的骑兵作为侧翼……,如果你拥有了这一切,你绝不会再败给乌丹鬼。”
“可你还没有,我的主上,起码现在你还没有,如果不战胜乌丹鬼,也许永远也不会有……”
“所以,你这三天并不只是为了获取那些乌丹鬼的不为人知的代际大咒的信息……”杞祝继续坐在主椅上,继续平静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那就说出我该怎么战胜它的方法吧。”
“很简单,只是需要你再去启动一个敕令……”使徒故作神秘的眨了眨眼睛。
“那么……除了公家血脉这个启动条件,它的组成条件是什么?”
“依然很简单,或者说就是你想要战胜乌丹鬼所需要的……”使徒咧开嘴,吐出了四个字:“赶尽杀绝。”
那个叫做“狂热”的敕令改变了驹怀的战事,杞祝的军团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他们变得更加勇猛,彪悍,致命。乌丹鬼迅捷而飘忽的攻击变得清晰可见,马,人,高超的骑技以及那行云流水一般的配合,依然是难啃的骨头,但却再也不会在他们面前幻化成不可战胜的怪物,令人无力。
相反的,狂热彻底激发了他们的兽性,让他们没有了痛苦,充满了嗜血的渴求。轻伤,重伤,致死的伤,只要死亡还没有降临,这些伤害就好像不存在,直到血液流尽的最后一刻,直到死亡无可置疑的攫取了他们生命里的最后一丝血肉,他们才会在挥舞到呼啸凌厉的刀枪中,没有一丝预见的颓然倒下。
“狂热”让军团里的每一个士兵都成了渴求杀戮的狂兽,而“勇威”却继续保证着这些狂兽还在执行着军团的使命。
乌丹鬼战败了,这才暴露了他们看起来无坚不摧的尖锋的后面,其实不过是随他们一起进入驹怀的家眷,牧群,族人,他们是骑兵的给养,流动的后方。可这时,这群乌丹鬼真正的主力却溃逃散落在了整个大平原上,成为了军团可以轻易捕获的猎物。
杞祝的噩梦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