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在那老鹰山悬崖边,廖守业被郭天、刘八大刀逼着,失足坠下了百丈崖。身子“咕咕噜噜”翻滚而下,滚到悬崖中间,“咚”地撞上一丛荆棘,荆棘挡着了他的身体,整个人也被撞得昏死过去。所以,那些奉命搜山的喽啰们,在山上山下忙乎了一宿,也没有发现廖守业的影子。
天刚蒙蒙亮,廖守业被阵阵冷风吹醒。他忍痛拽着崖壁上的灌木、藤条,一步步往下挪。好不容易下到崖底,只觉头脑晕乎两眼模糊,内心恐惧不安。求生的欲望促使他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天渐渐发亮,他踏着泥泞摸索着走出悬崖,踏上一条蜿蜒山路,不辨东西,不知此路通向何方。由于身上伤痛腹中饥饿,又困又乏,每迈一步,身体都是如此的沉重。走走停停。不知走了多长时间,走了多少路程。走着走着,廖守业只觉得头昏脑涨,眼前直冒金星,身子踉踉跄跄。突然,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其时,日已西斜。路上人迹全无。正在这时,打东边“忽忽闪闪”抬过来一乘小轿,距离廖守业不远停住。
轿帘掀开,走下来两位姑娘,貌若天仙。不用说,准是哪家小姐、丫鬟。
二人款动金莲,来到廖守业身旁,小姐一看,是个俊朗少年,身上衣服零乱,血迹斑斑。忙伸出纤手一试,尚有温热鼻息。环顾四周,荒郊野外人烟不见,心中不免焦急起来,“一条人命,我若不救,定死无疑。这?这可如何是好?”
正自迟疑,忽听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心里一惊:莫非是有人捉拿与他?若果真如此,他命休矣。
姑娘来不及多想,一声道:“梅香,快去招呼轿夫过来,把他抬上轿子。”
丫鬟梅香略一迟疑,“小姐,这人来路不明,你要救他,不怕惹来麻烦?”
小姐道:“怕又如何?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必说了,救人要紧。”梅香不再说话,三步两步唤来轿夫。
众人刚把廖守业抬上轿子,还未走出几步,两匹枣红马打着响鼻就冲过来了。马上二人瘦刀条,乌青脸,杆匪装束,身背长枪,目露凶光,满脸杀气。
前头一人厉声道:“呔!轿子停下,俺要搜查。”轿夫唬得不轻,赶紧停住轿。
小姐、丫鬟下轿。不等讯问,小姐道个万福,“两位英雄,不知叫俺停轿有何贵干?”
“我兄弟二人奉老鹰山二当家之命,搜捕潜逃的廖公子,怀疑你那轿子藏有人犯。要搜它一搜。”
小姐一听,心中惊慌,但面上镇静。强装微笑,道:“哦?我当是什么事,原来两位英雄是公干。我叫惠芳玉,家就在离此不上十里的惠各庄。这是丫鬟梅香。今早,奉母命,前去白云山娘娘庙烧香还愿,不想遇见二位,也是前生有缘。你看,俺二人乃女流之辈,自古道,‘男女授受不亲’,俺与那什么人犯凶徒,一不不沾亲,二不不带故,即便有心救他,你们看看,这小小轿子,怎能容下三人?”
一番话,说得那二人无语。惠芳玉察言观色,忙从丫鬟梅香手中接过两个荷包,走到马前,递给二人,莺声道:“二位多有辛苦,这是几块银元,买碗酒喝。路上俺若遇见人犯,定会捉拿送给二位。您看?”
前头那人正犹豫,只听后头那人道:“哥,小姐说得有理。我看,轿子咱也甭搜了。搜也没有。‘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放小姐走了算了。”
前头那人略一沉吟,道:“好吧。小姐,一路之上,若遇见此人,一定费心抓住,有赏钱。”
“好咧!”
话犹未了,两匹马绝尘而去。
小姐惠芳玉擦擦脸上虚汗,与丫鬟梅香上轿。
轿行不远,惠芳玉又吩咐轿子停住。丫鬟不解,问:“小姐,怎么又停下?”
惠芳玉道:“我观刚才前头那人不是善茬,猜他必定回头再查。若是那样,不但救不了人,你我势必引火上身。”
梅香一惊,“如何是好?”
惠芳玉用手一直,“梅香你看,前头不远,有个麦秸垛,你去叫轿夫把这少年藏身其中。等过了这一险关,再把他抬上轿子,可保无忧。”
梅香半信半疑,只得唤轿夫照着去做。果不其然,刚把廖守业抬到麦秸垛藏好,起轿。那二人已拨马近前,还是前头那人,一叠声道:“停住,停住,俺要搜轿。”
这一回,小姐惠芳玉心里有底,牵着梅香手,边下轿边应道:“二位请上轿搜查。”
那人不明就里,飞身下马,一个箭步窜到轿子里,贼眼滴溜溜乱转。转来转去,不见人影。只得失望下轿。不似刚才那般威风。
二人交头接耳一番,还是后头那人说话:“不好意思,打搅小姐了。告辞!”说完,人马一溜烟跑了。
经过一番折腾,小姐惠芳玉心里倒踏实多了。众人又把廖守业抬上轿子,往前行走。不多一时,进了惠各庄。
惠家乃当地有名的财主,惠芳玉的爹爹名唤惠万生。年逾六旬,中等个,赤红脸,一脸络腮胡子。大太太许氏早先因病死了,后续刘氏,带一女,随了惠姓,唤作惠芳玉。刘氏秉性贤淑,丈夫因上山采药,不慎摔下深渊。
惠万生靠祖荫建起一片家宅,深宅大院,青堂瓦舍。甚是气派。远近有名。
话休絮烦。却说,轿子将到惠家大门,惠芳玉却有些犹豫。咋?她这后爹脾气乖戾,性情暴躁,这事一旦叫他知道,发火事小,不让这人进家门,该如何是好?左思右想,只得吩咐轿子到后角门停住,把人从这里抬进去。
众人七手八脚,把廖守业抬进后院一间空房里。惠芳玉悄悄央求她娘,“娘,既然把他抬回来,就要救他。如果把他送出去,只能看着他死。”
刘氏点头,道:“女儿说得对!给轿夫每人些银元,堵住他们的嘴。我去找管家请郎中为公子疗伤。”
管家崔荣五去找郎中,约莫两袋烟功夫,郎中到。放下药箱,洗手,给廖守业把脉,浑身检查一遍。然后,对惠芳玉说:“小姐,我看了,这人伤势不大当紧。手臂、腿上、后背有几处挫裂伤,敷上创伤药再服些活血化瘀药,将养些时日便好。先给他喂点水,润润嘴、喉咙。”丫鬟梅香端来温水,惠芳玉用调羹,一点一点往廖守业嘴里喂。
送走郎中,管家抓药,惠芳玉熬药,丫鬟梅香跑前跑后,忙了一宿。次日早上,昏睡了一天一夜的廖守业醒了。惠芳玉高兴坏了,忙叫丫鬟禀告老太太。
廖守业初时直觉得眼前模糊,继而渐渐清晰。他定了定神,仔细端详眼前几个人。只见,老太太,个头不高,花白头发,面容端祥。再看两位姑娘,长得清秀水灵。就问:“老人家,我这是在哪里?”
未等刘氏回答,丫鬟梅香抢着说:“这是惠老爷府上,你昨儿昏倒在路上,是小姐把你救回来的。”
廖守业欠身,道:“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一句话,把个惠芳玉说红了脸。“嗨,说什么客气话?这都是缘分。”
刘氏道:“这里唤做惠各庄,老爷姓惠,老身姓刘。这是小女芳玉。你叫啥?家住哪里?为何会昏倒路上?”
廖守业有些为难,欲语还休,“我?这......?”
“娘,人家刚醒就问这问那。也不问问渴不渴,饿不饿?”惠芳玉把她娘数落一顿。
“哦,对,对。梅香,你去厨上烧碗姜汤来。”
不大功夫,梅香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惠芳玉接过,又吹又扬,尝尝不太热了,端到床前。廖守业真是又渴又饿,坐起,双手接过碗,扬脖“咕墩咕墩”一口气喝个底朝天。顿时,浑身热乎,嘴也不干口也不渴了,精神头也有了。
廖守业放下碗,望着恩人,噙泪,道:“我叫廖守业,家住廖家桥。”就把家中遭难,与丫鬟薛雁、小姐方若瑄投亲路上被杆匪劫上老鹰山,杆匪害他坠下百丈悬崖等诸般情节,娓娓道来。
三人听了,潸然泪下。少顷,刘氏道:“孩子,啥也别想了,安心住这养伤。有啥事,只管讲。”
“太太,小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再住在这里打扰你们,更是过意不去。只可怜我那若瑄妹妹薛雁姐姐,身陷虎狼窝却不能救,生生痛杀我也。”
惠芳玉安慰道:“廖公子不要悲伤。等伤养好了再作打算。”
“唉!”廖守业无奈地叹了口气。
放下廖守业在惠府养伤不表。再说,昨日,追杀廖守业的两个人一个叫马到成,一个叫李四毛,是老鹰山二当家段飞虎派来的。
马、李二人一路没有撞见廖守业的影子,催马回到老鹰山,把昨日之事一五一十报告给段飞虎。
段飞虎眼珠转了几转,自言自语道:“莫非?轿子里出鬼?”
“出鬼?”二人听了,不懈其意。
段飞虎贼眼咕噜噜转了几圈,终究没有了下文。二人对视一眼,互相吐了吐舌头,下去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