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认为潦倒是一种选择。
潦倒即是潦倒,潦倒至无人理会也不同于避世。
避世是原本可以车水马龙,门庭若市,上台领奖,而因性情不近而坚拒之。
住深院大宅,有记者敢找上门来便放猛犬咬他。
不喜见人,也不等于无人服侍,可以雇用管家,用字条嘱咐他做些什么,工人收拾西厢时,迁住东厢,工人整理楼上,便搬至楼下。
甚至到一岛屿上居住,无陆路交通,那才是避世之道。
否则,只不过是潦倒兼孤僻。
活在世界上,怎么避得开世人,大抵也无此必要,写作人一定会与出版社接触,签合同,收版税,编辑必然有法子与之联络,否则如何出书。
如此,则无可能与世隔绝,肉体有型有质,故必须以物质喂养之,再清高,亦得屈服在躯壳日夜需索无穷的要求之下。
谁都不比谁清高,不过有人聪明点,故卖相甚佳,有人愚蠢,则吃相难看。
再恶形恶状找生活,也胜过潦倒。
―亦舒 《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