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红在县城开了几家服装店,有八九个女员工,都是村里待嫁的小姑娘,个个水灵,与县城其他服装店不同的是,她这里不管住管吃,叶红很早就有商业意识,她的服装店7点就开门,晚上9点才关门,县城的店铺一般六点就关门了,叶红觉得尽可能的开门早和关门晚总能抓到一批客户,这样一来,这些小姑娘只能住在县城了,家里住的是闹市的别墅,与其租房让她们出去住,还不如住在自己家里,省钱不说还能照顾这帮姑娘,落个雇主的好名声,把楼上几间房收拾了一下,买了几张上下铺就让她们搬进来了。
小姑娘们都很兴奋,都是村里孩子,没怎么住过城里的别墅,对一切都很好奇,叽叽喳喳,她觉得也热闹,儿子上大学去了,平常就她和老公在家,姑娘们也都勤快,平常帮她干活做饭。
叶红很迷信,她有一个经常去的大仙,凡是店里招新人了,她都要让店长偷偷打探一下生日月份和属相,然后去找大仙看,大仙觉得旺就会留下,觉得冲了就会试用几天就让她走,她深信不疑,她觉得之所以这么成功,是因为她将身边的小人都支开了,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她老公是当地财政局长。
在县城,叶红觉得自己算接近权利顶端了,连县长媳妇都要巴结她,更别提市场那批人,她的房租十年没涨过价,她心知肚明也不自知,她的店铺开业,不知道多少人过来捧场,一买好几千给她壮场面。
她的店铺生意好,她这人也大方,对员工更不苛刻,平常基本不过来,逢年过节就带着姑娘们出去吃饭,没事了还组织旅游,好雇主名声在外,所以干服装的小姑娘们都很希望来这里上班,这里算是这个县城服装导购的殿堂,同时也是职业天花板了,她颇为自豪,有时候并不是你赚多少钱让你满足,而是人们一提起你,对你大兴赞赏,这才是人们追求成功的意义。
叶红最近有个新加盟店要开业,招了一批小姑娘,听店长说个子高挑,模样喜人,她说先都留下,延长试用期,等她回来再决定去留,她去参加儿子毕业典礼了,走之前也没去大仙那报到,想着回来后再去,回来后又忙忙叨叨,觉得五十多岁了,遇上小人的概率不大了,就算遇到了,化解就是了,问题不大,没想到这一次轻敌了,直接将她前半生的荣华富贵抽丝剥茧,差点晚年不保。
她跟老公住在楼下,姑娘们住在楼上,儿子的房间也在楼上,老公平常早早就出门了,姑娘们也早早就出门去店里了,儿子爱睡懒觉,她平日就是闲云野鹤四处考察和旅游,半旅游半考察这一走就是半年多。
回来后先去店里巡视了一圈,自己比较信任的一个老店长非要她请吃饭,把她拉到人少的地方,严肃直言说,不行让姑娘们搬出去住吧,磊磊也回来了,不方便,她刚回来几天,倒没有觉得不方便,姑娘们早早就起床去店里了,磊磊爱睡懒觉,老公也是早早就出门了,家里三个厕所都是空的,她细问下,店长一抒心中顾虑,说,红姨,那你看着点姨夫吧?
她心里一惊,老公,难道外面有人了,也根本没想到跟姑娘们有关,老公下属单位的人吗?
店长看她还迷糊着,说你记得有个姑娘叫园园吗,黑黑的,瘦瘦的,干活挺麻利的,还给她看照片。
她说有印象,咋了。
店长说,有一次坐公交去市里,我看到姨夫跟她在车里停在路边。
叶红放松的哈哈大笑,老公54岁了,那方面早就不行了,并且老公是个正派的人,又是政府官员,那女孩也就二十来岁,他不会胡来,难道不怕影响仕途吗,况且他们两口子在这个县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她还安慰忧心忡忡的店长,说你多想了,你姨夫我知道,你回店里吧,一定有什么误会,你回去跟大家说,等过两天我带大家泡温泉去。
她越想越不可能,还吹着口哨回了家,正好老公后脚进门,她开玩笑说,有个店长看到你和一个姑娘在车里,还是我们店里的,没事吧?
她的言下之意是是不是那姑娘遇到什么困难了,这段时间她不在,才找的老公,或者碰巧遇到了老公,才有那一幕。
没想到老公换了鞋后没说话,走到沙发哪里坐下,半响才说话,你都知道了。
她脑子轰的一声差点站不住,大吼出来,你真跟那黄毛丫头搞到一起了,你真行啊你,知道自己多大岁数了吗,她比咱儿子都小,一通喊骂之后,老公没搭声。最后双方都冷静下来,叶红问老公,什么时候开始的,老公说,半年前吧,半年前她的新店才刚开业,那贱人也刚招过来,合着是奔着我们家男人来的,她压不住自己的暴脾气,出门开车奔店里了。
店长看到她气冲冲的过来,知道发生了什么,她问店长哪个?店长指了指,叶红过去把她叫到库房,把店长也叫进来,暴打了那女孩一顿,女孩出奇的冷静,即使脚踹她的时候,也是疼痛呻吟了两声,一点都不像村里女孩叽叽喳喳的属性,换做一般女孩想必都要大哭大喊了,可能她知道自己理亏,任由店长和她踹打她,最后,她打累了,出去开车回了娘家。
那晚,叶红没回家。
老公也没回家。
第二天,那女孩便不再来了。
叶红在娘家理清了思绪,觉得还好,事不大,庆幸胜在年纪大了,如果三十多岁那可能非常恐慌,如今五十多岁了,他又身居要职,不敢离婚的,尤其是县城这种环境,那女孩除非一辈子不嫁人,不然唾沫星子也是要淹死人,所以可能就是经常跟姑娘们住在一起,老公起了色心,是她大意了。
这时候她才想起来去看大仙,一进门,大仙就说,来晚了,这个劫你是无论如何都渡不过去了,她连忙跪下痛哭流涕忏悔,应该早点来看望大仙,弟子不孝,大仙摸了摸她头说,这一劫,要五年方可,我也帮不了你了,瞒也瞒在不住,一切顺其自然,别放在心上,五年后定过去了。
为什么要五年,眼下她这个岁数了,还要再过五年,干脆杀了她算了,一年不行,不能破解吗?她追问大仙,大仙摆摆手说,今天就这吧,你回去吧,转身进了里屋。
她不得解又心里咒骂,这么多年我给了你一家子多少钱,我老公解决你儿子一家子的工作,如今有了事,连话也不说清楚,呸,谁求得着谁。
上车后,叶红扇了自己一巴掌,当初怎么就掉以轻心觉得安逸了,如今五十二了还要来这一遭,还要再折磨我五年,这贱人还要当小三五年啊,气的简直要冒烟。
问了问店长那姑娘是什么村,开车去了村里,打听了又打听,才找到她家,姑娘在院子里压水井,看到她来了也没有吃惊,让她进屋,还给她倒水。
姑娘开口道歉,红姨,我对不住你,我知道你在县城有一号,你要是想弄死我很容易,我今天就在这里,你要是想让全村人都知道我,我领你去村支书家,他家有大喇叭,你要是还想打我,我就在这,你打吧,我一声也不喊疼。
叶红被她的回答弄的没了脾气,本来来时还气冲冲的,现在反而放松了些,这时才打量她家,人家都是盖得二层小楼,她家还是以前的土房,门也是木头的,家里的家具可见寒酸,她问姑娘,你家就你一个闺女,她说,还有个弟弟在县城上学,我妈精神不太好,在东屋睡觉呢,平常不出来,我爸下地了。
干脆坦白了,这么一说,叶红心里敞亮了很多,行,明白了,奔钱来的,那你想怎么着,你姨夫五十多了,想让我跟他离婚,你跟他?
姑娘说,其实我一开始是看上了磊磊。
叶红被她平淡无奇的这句话差点惊到了下巴,一开始这女的坦诚让她轻敌了。
姑娘接着说,谁不想找个同龄人,店里的姑娘没有不喜欢磊磊的,没有不想攀高枝的,可是磊磊是在外面上过大学,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从我第一次见他我就知道,他喜欢的是书香门第白白净净的那种女孩,不是我这样的,可是我还是试着去接近他,不过磊磊拒绝我了,他只当我小妹妹。
后来我才把目光放到姨夫身上,我知道姨夫很正派,是我主动的,你别恨他,我有一次请病假在家休息,是因为我知道姨夫那天休息,我故意早早就把楼下卫生间反锁了,我故意在楼上卫生间脱光了等姨夫进来,我等了三个小时,马上就到中午了,姨夫再不上来,我下午就该上班了,后来姨夫上来了,推门看到了光着身子洗澡的我,我在卫生间蹲了三个小时的点。
后来我知道你去旅游了,我赌了一把,半夜下楼去你们卧室了。
后来姨夫给我买了个手机,经常给我一点钱,我们经常在一起。
红姨你别怪我,我家这个条件你也看到了,我们家都没有完整的劳动力,我弟弟将来还要娶媳妇,我得找个靠山,祸祸我姨夫总比祸祸磊磊强吧,他还年轻,只是我当初不愿意伤害他,他那么单纯,上过大学的他应该有更好的人。
叶红听完了,感觉自己心口像被剖开一样,一个人拿着锄头往里扔死老鼠,恶心极了,心中也解了,五年,怪不得要五年,这个烂逼要我一家子给她弟弟娶媳妇,还要糟蹋我的人生五年,她想打人却没有力气,这样的家庭出来的孩子不都是单纯善良的农村小女孩吗,怎么就出来这么一个恬不知耻的烂逼,才二十多岁啊,这么深的心机都是从哪里学的,她不由的想到磊磊,又庆幸还好你祸祸的不是磊磊,不然她真的要拼了老命。
大概冷战了两个月,老公回家竟然希望叶红能匀给她一个店铺,叶红差点气的七窍流血,这贱人分我一半男人不算,还要分走我一半的事业吗,门都没有,叶红拿起菜刀对老公说,你跟她说,让她死了这条心吧,我宁可跟你离婚,我都不会给她半个铺子,我宁可全县城的人都知道我老公外面有人了,老公看着她那么冲动没继续说下去,摔门出门了。
大半年又过去了,全县城的人都知道她老公外面有人了,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甚至各大群里都有她俩的床照,叶红有心去市里举报他,又担忧儿子前程,一旦老公落马,儿子在市里的工作想必不能在如鱼得水,她只好忍着,几个店的生意也受互联网冲击开始下滑,新来的店长跟她说,姨夫给她钱在临县开了个服装店,好像生意还不错。
她听完开着车就拉着店长过去了,都是自己上的货,当天生意还不错,看到那贱人忙前忙后,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输了,老公反正摊牌了,你让我落马我就下来,搞小三又不犯法,离婚也行,我这个年纪了,我找到真爱了,还祝她也去找真爱,真爱你妈了个逼吧,近墨者黑,以前一脸正气的老公也快变成烂逼一个了。
叶红有时候觉得特别搞笑,五十多岁了还能碰上这种事。
正好县城有个拎包入住的公寓开盘,她买了,一个人搬过去了。
这种日子过了两年,除了期间儿子结了婚让她开心了片刻,其他时间这种吃下一坨苍蝇的日子过了两年。
大概是第三个年头,那女的走了,老公开始回别墅住了。
儿子儿媳妇也劝和,让她回去住,马上四年了,还有不到一年,也许真的要快过去了,那女人离开了这方圆几十公里,听说南下了。
老公像个被遗弃的小孩,她搬回家的那晚,老公痛哭流涕,她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她,舍不得她但是被抛弃了,他那么难受,被这么一个婊子抛弃了,而不是因为她搬回来了忏悔,她大度的接纳了老公,假装一切没识破。
再次听说她的消息,是在老公的手机上了,知道她回来了,她弟弟结婚,想见她一面。
叶红觉得这五年来,自己终于站在了崩溃的悬崖上,她到底想怎样啊,她都离开了,是她不要老公的,老公都回归了,她还勾搭着她不放。
她驱车去了她家,她想同归于尽,她想告诉全县城人,我叶红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五年期限到了,你要适可而止。
她家早已不是当初的土房,三层自建小高楼,楼体是锃光瓦亮的瓷砖,地面也奢侈的铺设瓷砖,她不由嘲笑,这盖房子的钱都是你睡我老公我们家的钱,希望你弟弟能在这房子里活的安逸,不会夜夜被噩梦惊醒,将来更不会报应上身。
院子里张灯结彩,邻里满朋,都是忙活结婚的事情,她来了后,人们也不认识她,她问园园在哪,人们说屋里,请她去屋里。
叶红一进屋就看到了她,跟当初在服装店看到的整个人都不一样,是长开了还是整容了,五官变得很立体,也长高了许多,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很难将她与当初那个黑瘦压水井的人联系起来,她也一眼抓住了叶红,走了过来,请她去外面谈,两人穿过嘈杂热闹的人群,还是她先开的口,红姨,店里生意怎么样?
叶红这才怒气回到正题,你要点脸吗?你这次回来是怎么,还想搅和我们家吗。她笑了笑,指着巷子里的车说,红姨,这辆车100多万,我开车从广州回来的,我在那边认识一个香港人,你说我还能搅和你们家吗?
叶红又被她弄的没了脾气,变成了长辈人的口吻,你不怕遭报应啊。
她笑了笑用老家亲切的语气,说红姨,回家吧,没事了。
叶红开车回家的路上,觉得自己很可笑,都快当奶奶的人了,跑到这里声讨小三,没想到被小三劝退了,后来思想根本不听使唤,把车停路边,下车望着窗外,想唱一句沙家浜里面的戏词,这个女人不简单。
不知道在南下香港或广州那边,有没有一个女人也正饱受着她过往五年之苦,也许再过五年,就解脱了。
毕竟像她这样的女人,是永远不会满足的,她不是男人罢了,他若是男人,也是要尽可能的接近宇宙权利或财富中心,不管这一路上要踩着多少人的尸体上去,她都不在乎。
叶红真心的希望,有一天她能横尸街头,她到时候一定要上去踩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