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公自序（五）
末世争利，维彼奔义；让国饿死，天下称之。写成《伯夷列传》第一。
晏子节俭，夷吾奢侈；齐桓以霸，景公以治。写成《管晏列传》第二。
李耳无为自化，清净自正；韩非揣摩事情，遵循规律。写成《老子韩非列传》第三。
自古君王都有司马法，穰苴能申明。写成《司马穰苴列传》第四。
不是信廉仁勇不能传兵论剑，与道同符，内可以治身，外可以应变，君子比德。写成《孙子吴起列传》第五。
太子建遇谗，爰及伍奢，尚既匡父，伍员奔吴。写成《伍子胥列传》第六。
孔氏述文，弟子兴业，都为师傅，崇仁厉义。写成《仲尼弟子列传》第七。
鞅去卫赴秦，能明其术，强霸孝公，后世遵其法。写成《商君列传》第八。
天下担忧秦国连横贪得无厌，苏秦能保存诸侯，约纵以抑制秦国贪强。写成《苏秦列传》第九。
六国合纵约亲，张仪主张连横，两次拆散诸侯。写成《张仪列传》第十。
秦所以能东攘雄诸侯，本是樗里、甘茂之策。写成《樗里甘茂列传》第十一。
席卷河山，包围大梁，使诸侯敛手侍奉秦中，都是魏冉之功。写成《穰侯列传》第十二。
南拔鄢郢，北摧长平，遂围邯郸，武安为率；破荆灭赵，王翦之计。写成《白起王翦列传》第十三。
涉猎儒墨之遗文，明礼义之统纪，绝惠王利端，列往世兴衰。写成《孟子荀卿列传》第十四。
好客喜士，士归于薛，为齐扞楚魏。写成《孟尝君列传》第十五。
争冯亭以权，如楚以救邯郸之围，使其君复称于诸侯。写成《平原君虞卿列传》第十六。
能以富贵下贫贱，贤能诎于不肖，唯信陵君为能行之。写成《魏公子列传》第十七。
以身徇君，遂脱强秦，使驰说之士南乡走楚者，黄歇之义。写成《春申君列传》第十八
能忍辱于魏齐，而信威于强秦，推贤让位，二子有之。写成《范睢蔡泽列传》第十九。
率行其谋，连五国兵，为弱燕报强齐之仇，雪其先君之耻。写成《乐毅列传》第二十。
能信意强秦，而屈体廉颇，用徇其君，俱重于诸侯。写成《廉颇蔺相如列传》第二十一。
湣王失临淄而奔莒，唯田单用即墨破走骑劫，遂存齐社稷。写成《田单列传》第二十二。
能设诡说解患于围城，轻爵禄，乐肆志。写成《鲁仲连邹阳列传》第二十三。
创作词赋以讽谏，连类以争义，离骚有之。写成《屈原贾生列传》第二十四。
结子楚亲，使诸侯之士斐然争入侍秦。写成《吕不韦列传》第二十五。
曹子匕首，鲁获其田，齐明其信；豫让义不为二心。写成《刺客列传》第二十六。
能明其划，因时推秦，遂得意于海内，斯为谋首。写成《李斯列传》第二十七。
为秦开地益众，北靡匈奴，据河为塞，因山为固，建立榆中。写成《蒙恬列传》第二十八。
填赵塞常山以广河内，弱楚权，明汉王之信于天下。写成《张耳陈余列传》第二十九。
收西河、上党之兵，从至彭城；越之侵掠梁地以苦项羽。写成《魏豹彭越列传》第三十。
以淮南叛楚归汉，汉用得大司马殷，卒破项羽于垓下。写成《黥布列传》第三十一。
楚人迫我京索，韩信攻拔魏赵，平定燕齐，使汉三分天下有其二，以灭项羽。写成《淮阴侯列传》第三十二。
楚汉相距巩洛，韩王信为汉镇守颍川，卢绾断绝项羽粮饷。写成《韩信卢绾列传》第三十三。
诸侯背叛项王，只有齐王在城阳牵制项羽，汉军得以趁机攻入彭城。写成《田儋列传》第三十四。
攻城野战，获功归报，哙、商有力，非独鞭策，又与之脱难。写成《樊郦列传》第三十五。
汉既初定，文理未明，苍为主计，整齐度量，序律历。写成《张丞相列传》第三十六。
结言通使，约怀诸侯；诸侯咸亲，归汉为藩辅。写成《郦生陆贾列传》第三十七。
想要详知秦楚之事，只有周緤常从高祖，平定诸侯。写成《傅靳蒯成列传》第三十八。
徙强族，都关中，和约匈奴；明朝廷礼，次宗庙仪法。写成《刘敬叔孙通列传》第三十九。
能摧刚作柔，卒为列臣；栾公不惧威势而临死。写成《季布栾布列传》第四十。
敢犯颜色以达主义，不顾其身，为国家树长划。写成《袁盎朝错列传》第四十一。
守法不失大理，言古贤人，增主之明。写成《张释之冯唐列传》第四十二。
敦厚慈孝，讷于言，敏于行，务在鞠躬，君子长者。写成《万石张叔列传》第四十三。
守节切直，义足以言廉，行足以厉贤，任重权不可以无理屈服。写成《田叔列传》第四十四。
扁鹊言医，为方者宗，守数精明；后世序，弗能易也，而仓公可谓近之矣。写成《扁鹊仓公列传》第四十五。
刘仲削夺王位，子刘濞受款吴王，遭汉初定，以填抚江淮之间。写成《吴王濞列传》第四十六。
吴楚为乱，宗属唯婴贤喜士，贤士归附，率军抗在荥阳抗击叛军。写成《魏其武安列传》第四十七。
智足以应近世之变，宽足用得人。写成《韩长孺列传》第四十八。
勇于当敌，仁爱士卒，号令不烦，师徒归附。写成《李将军列传》第四十九。
自三代以来，匈奴常为中国患害；欲知强弱之时，设备征讨，写成《匈奴列传》第五十。
直曲塞，广河南，破祁连，通西国，靡北胡。写成《卫将军骠骑列传》第五十一。
大臣宗室争比奢侈，唯有公孙弘节衣缩食为百吏先。写成《平津侯列传》第五十二。
汉既平中国，而佗能集场越以保南藩，纳贡职。写成《南越列传》第五十三。
吴国叛逆，瓯人斩濞，葆守封禺为臣。写成《东越列传》第五十四。
燕丹散乱辽间，卫满收其亡民，厥聚海东，以集真藩，葆塞为外臣。写成《朝鲜列传》第五十五。
唐蒙使略通夜郎，而邛笮之君请为内臣受吏。写成《西南夷列传》第五十六。
子虚之事，大人赋说，靡丽多夸，然其指风谏，归于无为。写成《司马相如列传》第五十七。
黥布叛逆，刘长封国，以填江淮之南，安抚剽楚庶民。写成《淮南衡山列传》第五十八。
奉法循理之吏，不伐功矜能，百姓无称，亦无过行。写成《循吏列传》第五十九。
正衣冠立于朝廷，而群臣莫敢言浮说，长孺获赞；好荐人，称长者，郑壮有气节。写成《汲郑列传》第六十。
自孔子去世，京师莫崇庠序，只有建元、元狩之间，文辞粲如。写成《儒林列传》第六十一。
民背本多巧，奸轨弄法，善人不能化，唯一切严削为能齐之。写成《酷吏列传》第六十二。
汉既通使大夏，而西极远蛮，引领内乡，欲观中国。写成《大宛列传》第六十三。
救人于难，振人不赡，仁者有乎；不既信，不背言，义者有可取之处。写成《游侠列传》第六十四。
夫事人君能悦主耳目，和主颜色，而获亲近，非独色爱，有些也各有所长。写成《佞幸列传》第六十五。
不流世俗，不争势利，上下无所凝滞，人莫之害，以道之用。写成《滑稽列传》第六十六。
齐、楚、秦、赵为日者，各有俗所用。想要观览其大概，写成《日者列传》第六十七。
三王不同龟，四夷各异卜，然各以决吉凶。粗略记述卜筮概要，写成《龟策列传》第六十八。
布衣匹夫之人，不害于政，不妨百姓，取与以时而息财富，智者有采。写成《货殖列传》第六十九。
想我大汉继承五帝遗风，承袭三代大业。周朝王道废弛，秦朝毁弃古代文化典籍，焚毁《诗经》《尚书》，所以明堂、石室金匮玉版图籍散失错乱。这时汉朝兴起，萧何修订法律，韩信申明军法，张苍制立章程，叔孙通确定礼仪，从此品学兼优的文学之士逐渐受到使用。《诗经》《尚书》也不断在各地发现。自从曹参荐举盖公讲论黄老之道，而贾生、晁错通晓申不害、商鞅之法，公孙弘以儒术显贵，百年之间，天下遗文古事无不汇集于太史公手中，太史公父子相继担任这项职务。
尊父司马谈曰：“呜呼！我先祖曾经执掌此事，扬名于唐虞之世，直到周朝再次执掌其事，所以司马氏世代相继主管天官之事。难道会中止于我这一代吗？要铭记在心、铭记在心啊！”
我于是网罗搜集天下散失的旧闻，对帝王兴起的事迹究本溯源，既要看到其兴盛，也要看到其衰亡，研讨考察各代所行之事，简略推断三代，详细载录秦汉，上记轩辕，下至于今，著成《十二本纪》，已按类别加以排列；有的同时异世，年代差误不明，写成《十表》；礼乐增减，律历改易，兵法权谋，山川鬼神，天人关系，要趁其未衰败时进行变革，写成《八书》；二十八宿列星环绕北辰，三十根车辐集于车毂，运行无穷，辅佐股肱之臣与此相当，他们忠信行道，以侍奉主上，写成《三十世家》；有些人仗义而行，倜傥不羁，不使自己丧失机遇，立功名于天下，写成《七十列传》。
以上总计一百三十篇，共计五十二万六千五百字，称为《太史公书》。序略，以拾遗补充六艺，成为一家之言，协合《六经》异传，整理百家杂语，藏之于名山，留副本在京都，以留待后世圣人君子观览。
太史公曰：
我历述黄帝以来史事到太初年为止，一共一百三十篇。
司马迁有诗赞曰：
太史良才，实纂先德。周游历览，东西南北。事核词简，是称实录。报任投书，申李下狱。惜哉残缺，非才妄续！
（全书完）
黄其军
作于2021年2月7日（古历庚子年十二月廿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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