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很想写的这篇题材今日(11月20日联合国世界儿童日),终于落笔了,心里有负担,生怕我的语言组织及表达能力,无法触及我脑海中的所见所闻和我内心里的所思所想!但我更怕再次被生活的琐碎所掩盖我内心里这星星点点的涟漪!
故事还要从两月前老家的表大爷(大伯的意思),因带状疱疹严重的后遗神经痛和无法忍受的周身震颤影响生活,来院找我看病这件事说起,表大爷是我山区老家房后的老邻居,三十年来我脑海里始终不断浮现的关于他的图像都是草屋老房,老牛上墙,拖犁扛耙,终日繁忙!这次表大爷生病,三个哥哥同时放下各自手头工作安心回家照料老人,准备带老人进城享享清福!我也借此机会重逢久别二十多年的哥哥们!
表大爷膝下育有三儿一女,老家山区农村,山高水远,土地沙化,收入贫瘠,无奈女儿中途辍学务农为家!表大爷则赶着老水牛,拖犁扛耙,终日在山头上到处开荒耕种,勤劳持家,值得欣慰的是三个儿子学有所成,成绩突出,相继考上名牌大学,成为早年大山里飞出的为数不多的金凤凰!
大哥二哥大我很多,记忆中他们始终都在上学,高中或者大学。除了寒假和暑假中的放牛班时间,其他时间很少会面!三哥和我年龄相仿,性情相投,七八岁就开始放牛的我,每逢暑假及周末就爱跟三个哥哥他们后面混,因为其他的大朋友会欺负人,他们会要你给他们看着牛,自己却拉帮结伙地打牌赌博或者漫山遍野的去追女孩聊骚去,要不就是强迫你去偷谁家的花生豇豆红薯,或者派你去捡牛屎饼回来烤山芋给他们吃!而三个哥哥他们从来不欺负人,放牛时喜欢带着书和笔,爱讲很多很多我不知道的新鲜事,他们写的字很好看,特别是三哥还会画一手好画,看见表大爷赶牛拉着犁回家,三哥拿起粉笔信手在老草屋的土墙画下,扬鞭拉犁,栩栩如生。三哥带着我去山林田野放牛,每每看见奇异的树,飞翔的鸟,怒放的花,都会立刻驻足持笔画下;每每想到未来奇怪的梦想都会启发我共同探讨,思绪万千!
炎炎夏日水牛们因日长夜短,蚊蝇疯咬,热浪澎湃,无法饱腹,大家就只好尽可能的起早赶牛上山,每每凌晨三四点,或者更早就起床离家,做为现在看来溺爱有加的十来岁的皇帝公主,当时我们大多已人手放两到三条牛,一般都是骑着听话懂事一头老水牛,拉着一头任性的带着笼头的小水牛,还要嘴里不停的召唤着另一头满山疯跑的小水牛宝宝,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黎明之前,在最暗黑的海洋里,三三两两个小伙伴结伴,单着破衣裳,带着旧草帽,顶着朦胧的雾,踏着冰冷的露,壮着胆子,饿着肚子,瑟瑟发抖的在家人的催促下不情愿上山放牛!每每在这时候,大牛向西,小牛向东,拖着不走,打着倒退,不时还可能被赶蚊蝇的粗壮的牛尾甚至牛角误伤,而此刻十来岁的小孩们却只能流着眼泪,忍着疼痛,拉着缰绳,跟着队伍艰难前行,生怕家里的主要资产和劳作工具丢失,每每这时几个哥哥都在前后照应我和我的牛!
放牛班的夏季总是多雨,且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狂风大作之时骤雨随即而至,闪电掠过发尖之际,震耳欲聋的雷声拨动着周身每一个细胞,此刻化肥内胆做成的简易塑料袋雨衣背心,包裹着落汤鸡一样颤抖的躯干,青紫的口唇喃喃自语地不停地唤着,受到惊吓漫山遍野撒欢疯跑小水牛们,漏洞的黄胶鞋灌满了泥沙打磨着发白起皱的光脚板,瘦削的小腿则不停的荆棘毒蛇丛生的灌木中无助的穿行,也每每在此刻暗自对自己说一定要向哥哥们学习,走出大山,脱离苦海,实现梦想,追逐未来!
一年夏日,热浪当头,水牛们酷热难耐纷纷下水解热去了,伙伴们也宽衣解带跃入水中,大家一起向水库深处游去,就在这时不知是谁瞎喊一声,说以前在水库溺亡的人名字,‘说××拉他了!’ 大伙都被吓得一股脑拼命地往回游,就在这时我一紧张,腿脚一软,没了力气,喝了几口水,感觉身体不停地往下沉,就在此时我无意中却抱住一个人,就这样我被三哥带到岸边,捡回了一条小命,尽管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三哥也可能早已忘却此事,但我却永远刻骨铭记,生与死的一刻仿佛就在昨天!
后来三个哥哥相继大学毕业,离开家乡,参加工作,三哥更是在上海开了广告公司,成家立业,生根发芽!上月因公到上海学习,三哥特地在外滩来福士广场宴请了我!吃着三文鱼和披萨,喝着高档的啤酒!细细回想当年烤蚂蚱啃地瓜充饥,爬在地上俯身大口大口喝着青蛙螃蟹游荡山泉水,做梦也没想到山沟沟里的放牛班,也会有如此梦幻一般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