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
秦康公送公子雍于晋,曰:“文公之入也无卫,故有吕、郤之难。”乃多与之徒卫。穆嬴日抱大子以啼于朝,曰:“先君何罪?其嗣亦何罪?舍適嗣不立而外求君,将焉寘此?”出朝,则抱以適赵氏,顿首于宣子曰:“先君奉此子也而属诸子,曰:‘此子也才,吾受子之赐;不才,吾唯子之怨。’今君虽终,言犹在耳,而弃之,若何?”宣子与诸大夫皆患穆嬴,且畏偪,乃背先蔑而立灵公,以御秦师。
箕郑居守。赵盾将中军,先克佐之。荀林父佐上军。先蔑将下军,先都佐之。步招御戎,戎津为右。及堇阴,宣子曰:“我若受秦,秦则宾也;不受,寇也。既不受矣,而复缓师,秦将生心。先人有夺人之心,军之善谋也。逐寇如追逃,军之善政也。”训卒利兵,秣马蓐食,潜师夜起。戊子,败秦师于令狐,至于刳首。己丑,先蔑奔秦,士会从之。
先蔑之使也,荀林父止之,曰:“夫人、大子犹在,而外求君,此必不行。子以疾辞,若何?不然将及。摄卿以往可也,何必子?同官为寮,吾尝同寮,敢不尽心乎!”弗听。为赋《板》之三章。又弗听。及亡,荀伯尽送其帑及其器用财贿于秦,曰:“为同寮故也。”
士会在秦三年,不见士伯。其人曰:“能亡人于国,不能见于此,焉用之?”士季曰:“吾与之同罪,非义之也,将何见焉?”及归,遂不见。
译文
秦康公送公子雍到晋国,说:“晋文公回国的时候没有卫士,所以有吕、郤发动的祸难。”于是就多给他步兵卫士。穆嬴每天抱着太子在朝廷上啼哭,说:“先君有什么罪?他的合法继承人有什么罪?丢开嫡子不立,反而到外边去求国君,你们准备怎样安置这个孩子?”出了朝廷,就抱着孩子到赵氏家去,向赵盾叩头,说:“先君捧着这个孩子嘱托给您,说:‘这个孩子如果成材,我就是受了您的赐予;如果不成材,我就要怨您。’现在国君虽然去世,话音还在耳边,现在反而丢掉它,怎么办?”赵盾和大夫们都怕穆嬴,而且害怕威逼,就背弃了先蔑而立灵公为君,并且发兵抵御秦国军队。
箕郑留守。赵盾率领中军,先克辅助他;荀林父辅助上军;先蔑率领下军,先都辅助他。步招为赵盾驾御战车,戎津作为车右。到达堇阴。赵盾说:“我们如果接受秦国送公子雍回来,他们就是客人;不接受,他们就是敌人。已经不接受了,而又慢慢地出兵,秦国将会动别的念头。争取主动而有夺取敌人的决心,这是作战的好谋略。驱逐敌人好像追赶逃亡者,这是作战的好战术。”于是就训练士兵,磨砺武器,把马喂饱,让部队吃饱,隐蔽行动,夜里出兵。四月初一日,在令狐打败秦军,一直追到刳首。初二日,先蔑逃亡到秦国,士会跟着他。
先蔑出使秦国的时候,荀林父劝阻他,说:“夫人和太子还在,反而到外边去求国君,这一定是行不通的。您以生病作借口,行吗?不这样,祸患将会惹到您身上。派一个代理卿前去就可以了,为什么一定要您去?在一起做官就是‘寮’,我曾经和您同寮,岂敢不尽我的心意呢?”先蔑没有听从。荀林父为他赋《板》这首诗的第三章,又没有听从。等到逃亡出国,荀林父把他的妻子儿女和财货全部送到秦国,说:“这是为了同寮的缘故。”
士会在秦国三年,没有和先蔑见面。随行的人说:“能和别人一起逃亡到这个国家,而不能在这里见面,那有什么用处?”士会说:“我和他罪过相同,并不是认为他有道义才跟他来的,见面干什么?”一直到回国,没有见过面。
秦康公只怕公子雍会象晋文公当年一般,部分反对的大士族作乱。僖公二十四年(前636年),吕甥、郤芮欲图刺杀晋文公,因为寺人披告密而失败,所以秦康公多送了公子雍一些护卫。可惜秦康公没料到赵盾会反悔,些许护卫如何抵挡晋国的大军。
晋国的公子都是到国外谋生,在国内没有根基,晋国内的权力都是几家卿族之间的博弈。穆赢抱着晋灵公到处卖惨,赵盾既担心别人说他欺负孤儿寡母,也顾虑亲太子系的卿族压力,何况一个襁褓中的君王,更合强势的赵盾心意,难怪他反悔。
先蔑可能贪图从龙之功,不听荀林父的劝告。士会这时的地位应该还不高,他在僖公二十八年(前632年)城濮之战后,暂代舟之侨擅离职守之后的车右之职才崭露头角,士会虽然地位低,依然看不上先蔑的为人,确实是个胸有丘壑的人物,难怪会成为晋国的一代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