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又做了同样的梦，林朔揉着额头。
梦里那个模糊的人影，嘴一张一合，到底在说什么？好像很重要，但为什么听不见他说话的声音？
“二庄主！”有人敲门。
林朔应了一声。
“庄主请您去趟藏剑阁！”门外的仆人道。
“你回一下庄主，说我马上过去。”林朔甩了甩头，下床用放置在一旁的冷水洗了把脸，感觉头痛的症状缓解了许多。
已经连续几天没有休息好了，都是在同样的梦境里惊醒。
林朔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决定先不去想梦境里的那个人。大哥这么早让他去藏剑阁，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林朔有些隐隐不安。
世人都知道，流云山庄的二庄主林朔，是难得的习武奇才，从小痴迷于武学剑术，喜欢四处与人切磋，二十出头的年纪，剑法已经可以位列整个武林排行前十位。
林家世代相传的流云剑法，不过区区九式，却能演出无数的变化，对习剑之人的悟性要求极高。
没想到，在林朔十三岁时，不仅掌握其中的变化，还创出了自己的剑招，自从林家创立流云山庄后，他还是第一人。
林朔的大哥林合正好与其相反，喜欢从商，这些年流云山庄的生意越做越大，甚至与王室宗亲也有不少合作，全靠林合运筹帷幄。机缘下，林合还娶了兵部尚书欧阳大人的幺女为妻。
兄弟俩一文一武，稳稳地维持着流云山庄武林第一世家的称号。
林朔整了整衣冠，推开藏剑阁的大门。
藏剑阁里其实只收藏了一把剑，流云山庄的镇庄宝剑—流云剑。相传流云剑乃上古神兵，剑身上刻有祥云，舞动时似有流光溢彩，是优雅祥瑞之剑。
流云剑一直妥善保管在藏剑阁里，有专人看守，极少出世。
历来林家也只有商讨重大事件时，才会安排在藏剑阁。
林朔进入藏剑阁，惊讶地发现不仅大哥在，连他爹林南天也在。林南天身体不好，几年前已经退隐，究竟出了什么大事连他老人家都惊动了？
受到林南天示意后，林合指着摆放流云剑的剑架，对林朔道：“二弟，你先看看吧。”
林朔心下茫然，却也不敢怠慢，上前仔细一看，顿时大惊。
只见由上好黄花梨木打造的剑架偏下的位置上，刻了六个字：“西行凶流云护”。
“今早专门负责打扫藏剑阁的李叔在擦拭剑架时发现的，于是急忙通知了我。我觉得事关重大，才把爹他老人家一起请来了。”林合解释道。
“藏剑阁一直都有人看守，这几个字是谁刻上去的？”林朔问道。
林合摇头，道：“李叔说昨日打扫的时候尚没有字迹出现。而且，我也问了看守的侍卫，这几天并未有其他人出入过藏剑阁。”
“西行……莫非……”林朔看了眼林合。
林南天担忧道：“我和你大哥也认为，可能和你这次护送盘龙剑去边关一事有关。”
盘龙剑乃当今圣上的御用宝剑，和流云剑一样，也是世上仅存的几把神兵之一。
恰逢边关正在交战，进入了焦灼时期，圣上命兵部尚书欧阳大人将自己的盘龙剑送去边关，以振奋士气。欧阳大人自然想到请已经联姻的武林第一世家流云山庄相助。
林合也希望能借此事提升流云山庄的威望，特地安排了林朔护送。
原本准备明日启程，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
“我觉得是有人向我们示警，”随即，林合又皱眉道：“不过，示警为何不送信上门，要特意将字刻在藏剑阁里？”
“西行凶流云护”林朔反复默念着六个字，忽然浑身一颤，这不就是梦里那个人影对他说的那句话吗？对，那人的样貌虽记不清晰，说话的嘴型，分明就是这六个字！
“朔儿，你可是有什么发现？”林南天问道。
“二弟！”直到林合拍了下他的胳膊，林朔才惊醒过来，当即将这些天的梦境对父亲和大哥细细描述了一番。
“此事，越发不可思议。”林合叹道。
“爹，大哥，”林朔想了想，压低声音道：“你们说，会不会是林家祖先知悉此次护送盘龙剑会有人对林家不利，特地托梦于我？”
林南天和林合并非迷信妖仙之人，但听了林朔的话并没有出声。
林合问道：“那‘流云护’又作何解释？本来此次西行，流云山庄也是准备一路护送。”
林朔再次看了看剑架上的六个字，将目光慢慢移到了流云剑上，“难道是要带上流云剑才能保得平安？”
藏剑阁里再次静默下来。
林南天走到剑架前，双手恭敬地取下流云剑，对林朔道：“接剑！”
林朔毫不犹豫上前跪下，高举双手。
“朔儿，不管是吉是凶，此次护送盘龙剑或许与流云山庄生死相关，你一定要谨慎行事！”
说完，林南天将流云剑交予林朔手上。
林朔顿觉一阵清灵之感在双手间流动，难掩心中的兴奋。
这是他第一次触摸到流云剑。
02
然而，一路西行，并未发生异常。
护送盘龙剑，欧阳大人安排了一支百人的玄甲军，林合还安排了十几个流云山庄的亲卫跟随在林朔身边。这样的组合，对于匪寇和居心不良的江湖势力还是有相当大的威慑作用。
一行强兵干将，行军速度也是极快，再有两三日便可抵达边关。
对于林朔来说，最开心的还是每日安营扎寨后，自己可以找一处僻静之地，用流云剑好好地练上一练。
配上流云剑的流云剑法，那可是剑光缭绕，剑随意动，让林朔受益良多，对于流云剑法有了更深的理解。
快到十五了，今夜的月光特别明亮。
练了半个时辰的流云剑法，林朔已是大汗淋漓，通体舒畅。
他席地而坐，用一块干净的白布轻轻擦拭着剑身。
“什么人？！”林朔倏地站起，剑指林中缓步而出的人影。
此人无声无息地靠近，林朔察觉时已离他不过十步之遥，可见功力之深。
月光下人影渐渐清晰，是一位身着白衣的老者，白须白眉，身形却似一把剑，挺拔而立。
林朔不敢掉以轻心，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老者摸着胡须，道：“你的流云剑法是不是还差点？”
不仅知道流云剑法，还能看出自己并没有完全悟透的地方，莫非这位老者已经在旁边观察了很久？或者说他一直跟在护送盘龙剑的队伍后，每夜都在看自己练剑？
太可怕了，竟然没有人察觉到丝毫。
“放心吧，老夫不会害你。”老者夸张地摇了摇手。
也是，以这位老者的境界，如果要害自己，不过须臾之间，又何必特地现身？况且，林朔从他身上并未感觉到恶意。
想通这一点，林朔收起流云剑，躬身问道：“请问前辈是？”
老者笑声爽朗，走上前来，“老夫乃你手中流云剑剑灵，并无姓名，你可以叫老夫‘流云’，也可以喊老夫一声‘师父’。”
林朔一惊非小。
老者不以为然，接着道：“你不必感到惊吓。几百年来，老夫一直跟着列位主人四处游历，与人交手，学习剑术，颇为自得其乐。直到你们林家祖上那位，竟然创立了什么流云山庄，把老夫禁足在小小的山庄里。”
“老夫喜欢与人切磋比试，根本不需要什么供奉。”剑灵流云长叹一口，“就这样老夫又无聊了近百年，直到你出现。”
剑灵流云看着林朔，露出一脸欣慰，“你是林家晚辈中天赋最高的，最难得的是你与我一样，也是剑痴。老夫喜欢看你一遍遍练剑，专心琢磨着剑法，也会忍不住在夜晚入梦，指点你一二。”
“入梦？”林朔恍然大悟，难怪年幼时经常会在第二天醒来，练起剑有种无比通畅的感觉，前一天的疑惑全然不见。
“只不过，”剑灵流云偷偷瞟了林朔一眼，“老夫毕竟是一介剑灵，不便现身，才消去你的部分记忆。”
“等等，”林朔忽然想起了什么，“那‘西行凶流云护’，这六个字……还有我梦里的那个人……”
“都是老夫干的！”剑灵流云应得干脆，“这次机会实在难得，不吓吓林家的那个老家伙，他断不会让你带我出来。”
林朔本不是拘泥迂腐之人，听剑灵流云一席话，心下了然。这位剑灵为了出山庄，也是用尽了心思。
虽然把林家众人搞得提心吊胆，却也并无坏心。
在林朔眼前，这还哪里是剑灵，分明更像一个老顽童。
林朔也不再犹豫，当即屈膝跪拜：“徒儿拜见师父！”
“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剑灵流云甚是高兴，赶紧让他起来。
林朔到是真的觉得与这位剑灵气味相投，也不再拘谨，玩笑道：“那师父今晚现身可是要亲自指点徒儿剑法？这次可还要再消除徒儿记忆？”
“流云剑法重在流云的意境，为师今晚来找你，的确是想指点你。不过，”剑灵流云顿了顿，表情严肃了起来，“为师与你的缘分已尽。为师乃剑灵，入梦、刻字、现身，桩桩件件违反天道，很快便要消散在天地间。”
林朔一愣，没想到刚拜了师父，师父即刻就要离去。
剑灵流云安慰道：“好徒儿，你无需难过，缘分有聚必有散。”
剑灵流云看了看天色道：“时辰快到了 ，我约了盘龙老儿今晚过来切磋，你且到一旁好好观看，必定会对你的剑法有所助益。”
“不过，不能让那个老头儿察觉到。”他走到一处比较粗壮的树干旁，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徒儿快来，一会儿你站在此圈中，千万不要出来，也不要出声。”
林朔站在圈中，一时感慨。
剑灵流云轻轻拍在他肩膀上。剑灵本没有实体，林朔却感觉肩膀上传来一阵清灵。
一切尽在不言中。剑灵流云转身，大步走到了前方的开阔处。
片刻后，一位金衣老者凭空出现，那位老者气度不凡，如有腾龙之势。想必，他便是剑灵盘龙吧。
剑灵流云豪气顿生，“盘龙老儿，我已很久没有遇到过势均力敌的对手了。你一路与我切磋，我感激万分。昨夜我又悟出一招，此次我定能胜你！”
“今夜你的废话特别多！”剑灵盘龙剑指一挥，手上已多出一道耀眼的金光。
“好！看招！”白光一闪，如流云般向剑灵盘龙刺了过去。
03
清晨树林里的微风拂得人脸上痒痒的。
林朔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林子里的一棵大树下，流云剑则紧紧地握在手中。
林朔一把将流云剑从剑鞘中抽出，剑身上刻着的祥云在阳光的移动下仿佛也在缓缓流动，只是那股清灵的感觉已不再出现。
林朔感到些许遗憾，他把剑靠在树干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
自那次护送盘龙剑去边关回来后，林朔的流云剑法已臻化境，江湖上再难遇到对手。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