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我爸去上班一段时间后,我妈到酒厂工作时间也不短了,带着我去上班也好意思了,于是我开始跟着我妈去上班。
我妈在酒厂的果酒车间工作,果酒就是山楂酒。我们老家那里盛产山楂,于是用来酿酒,很受欢迎。我妈的工作就是挑选山楂,对山楂进行初加工,也就是把山楂的果核弄出来,只保留果肉。
果酒车间在酒厂正对大门的一栋楼,外面看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实际上里面没有划分楼层,就是一大间厂房,很高很大。走进果酒车间,扑面浓浓的山楂香气,酸酸甜甜,看到一袋一袋堆得山一样高的山楂,口水条件反射地就盈满了口腔。入眼全是红彤彤的山楂,工人们在工作区用特制的工具将山楂核捅出来,无数的山楂都要一颗一颗去核,在我看来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如果熟练的话,一天也可以加工很多山楂,熟练工速度之快,左右手飞快运转配合,一颗颗山楂从手中快速地飞出来,精准的落到指定地点,令人目不暇接,最多只需两下就能把一个山楂的核去掉。
我妈工作的时候,我就自由活动。可以爬上山楂堆,在山楂堆上绕着厂房玩耍,居高临下地看着工作的人们,在一大群人中寻找我妈的身影。冬天,大人们发明了一种美妙的吃食,就是把山楂放到暖气管子上煲着,把山楂煲熟煲糊,煲熟的山楂很烫手,热乎乎又软又烂,酸味比生吃更甚,带着一股特殊的焦糊味儿,真乃人间美味!每次我都吃到牙齿快要无知觉,如果不是我妈警告说山楂吃多了也会中毒,我还会继续吃,反正满满一大厂房的山楂我吃几个毫无影响。
说到山楂中毒,我还真的中过山楂的毒。那是回到老家之后,我妈做了山楂罐头,又酸又甜,甜更胜酸,装在罐子里,用刚刚压出来的井拔凉水冰镇过,冰冰凉凉,甜中带酸,一吃起来就停不住。我一个人吃了满满一大罐子的山楂罐头。到了夜间,我睡得迷迷糊糊,就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又酸又疼,嘴里不断往出冒酸水,酸疼到极点,起来哇哇大吐。我妈看我吐出的东西,也不担心,只说吃山楂的中毒了。吐完,胃里立刻好受了,躺到床上继续睡。从那之后,我再也不敢贪嘴,时刻记着山楂给我的教训。
跟我妈上班,最难忘的是参加全县运动会,酒厂的工人也参加,果酒车间的工人们去做服务工作,我妈也是服务人员之一。服务人员都穿着统一的白色短袖衬衫,大家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容,女工人们说话也变得礼貌柔和起来,每个人似乎都比平时更加漂亮。
运动会那天,县里唯一的运动场坐满了人,比赛热闹激烈,看台上的观众热情高昂,山呼一阵一阵,为比赛的运动员喝彩加油。工作人员紧张忙碌,一个个严肃认真又激动兴奋。那次运动会是我记忆中的一次盛会,那繁忙热烈的盛况,使我感觉世界是多么美好,生活是多么和谐幸福!
我跟着我妈在服务人员工作的小屋,给运动员、裁判和工作人员分发汽水。小屋里堆满了一箱一箱的汽水,各种颜色、各种口味,当然,我可以随便喝。最喜欢喝的是半透明颜色的老味汽水,打开瓶盖,“嘭”的一声响,汽水瓶口袅袅升起几缕白烟,汽水中的气体变身成一个一个的小泡泡,欢蹦着从瓶底儿游上来,喝上一口,气泡在口腔炸开,激醒味蕾,幸福感油然而生。我拿着汽水,在运动场里到处游窜,喝完一瓶立刻跑回来再拿一瓶,然后继续到处游窜,穿梭在这盛会之中,感受着这盛况带给我的无尽的欢乐。
欢乐毕竟是短暂的,盛况很快散去,日子又回归平静。生活大多数时候都是平淡无奇的,充满了矛盾和问题,人们在这平淡中拼搏、奋斗、挣扎,快乐的痛苦的、幸福的不幸的、圆满的残缺的,统统都脱不开都要全盘接受。因为美好总是缺席,所以人们才会不断追求美好,为创造美好不停奋斗。都说平平淡淡才是真,但人们总是不甘于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