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小学,喜欢夏天。夏天不用到处找厚衣服去抵御严寒,不用穿着破鞋子里面塞着报纸。那时的我们一群伙伴只要一放学,喜欢把凉鞋脱下来拿在手里,光着脚丫往家跑。家人没有来接孩子的,只是做好饭在家等着就可以。
吃过晚饭,自己和小伙伴拿着手电筒去果园。由于村子里果树很多,那时的知了也很多,为了驱赶它们,有人用农药,有人做了稻草人。可不管怎样,知了依然在不停的歌唱,仿佛打了一场胜仗一般。
阳阳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听母亲说小的时候每每到月底,她就和大娘拿着竹篮子,把我们放在里面,然后比一比体重。反正在她们眼中我就一直是个胖子,阳阳很瘦,也不知怎么就是吃不胖。
就这样一起溜达,一起玩耍。到了读书的年龄,我们背着书包一起上学校。那时的我们真的是形影不离,到了夏天,喜欢抓知了幼虫,我们老家叫它爬猴。
开始也没有太注意,只是后来有人来村子里买爬猴,一只爬猴两毛钱,一听说爬猴可以挣钱,那个时候的我们激动的不得了。吃过晚饭就带着手电筒来到果园,人很多,也很热闹。不过一般情况下都是在自己家的果园抓爬猴,我喜欢那个时候,大伙聚在路口聊天。一群人围在一起,听着老人讲故事。有人抽烟,有人咳嗽,还有人时不时的笑出声,一个故事讲完大概需要二十来分钟,大伙站起来拍拍屁股,拿着手电筒,拎着小桶,回到各自的果园去抓爬猴。
开始一个晚上抓的不多,一个人也能够抓几十个就已经不错了。不过后来有人想法子,结果大伙一个人晚上可以抓到一百多。法子很简单,爬猴从土里出来,喜欢上高处,而每一棵果树就是它们的必经之路。它们往往沿着树干往上爬,这时有人出的点子就是围着树干绕一圈塑料胶带,这样爬猴到了胶带的位置就爬不上去了。
我们坐着聊着天,听着老人的故事,再也不用担心满棵树上找爬猴了。只要用手电筒照在树干上,一眼就可以知道有没有爬猴。拎着小桶,走在果园里,遇到树干上有爬猴,就赶紧跑过去抓起来就放在桶里,两毛钱就到手了。
不过有时也害怕,有一次自己和往常一样走在果园里,找着爬猴,不曾想看到一棵树干上有好几个爬猴,准备往前走,去发现地上有一只蛇正在望着爬猴。那一刻自己一哆嗦往后退了好几步,我最害怕蛇,小桶也扔了,自己爬起来就往回跑。那一刻什么都不想,只顾着先跑到路口再说。
从那以后不敢一个人去抓了,我总是带着阳阳一起。有时想想也是让人难过,有时想想也是让人无奈。阳阳胆子大,我总是跟着他后面。那时我们商量好了,抓到的爬猴放在一起卖,卖了就买泡面吃。那时的泡面还没有干脆面,都是普通的泡面。不过我们俩好像很能吃,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每天晚上都会熬到半夜才回去。
后来买爬猴的人有要求了,说是蜕变的爬猴不要,那时又犯难了。晚上我们和往常一样坐在路口,听着大人们聊着天,那一刻都在讨论抓到的爬猴若是第二天早上卖,肯定是蜕变成蝉的。但是买爬猴的商家故意拖到第二天一早,这样他说着不要,但是你要是硬给的话,一个也只有五分钱,多不划算。
可是这事也没有难住大伙,有老人说很简单,晚上把抓来的爬猴放在水里就可以了。爬猴放在水里会晕过去,不过想着蜕变了。这样一来第二天一早去卖,还能卖个好价钱。那时我和阳阳一个晚上能抓一百好几,一天可以挣到二十来块,一人十来块,可以够买不少泡面。
喜欢晚上听大人讲故事,有时也会说一些家长里短。那时日子过得穷,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梦想,但是只要自己能够和大伙坐在一起,听着他们聊着村子里的点点滴滴,闻着旱烟袋发出的烟草味道,就觉得踏实。
此刻的父亲喜欢抽着烟,时不时的会咳嗽一番。但是母亲说过,父亲这辈子什么都可以扔下,唯独烟不能丢掉。也许来自家庭的很多压力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有时自己也不愿和家人诉说。正是如此,母亲也不劝他,父亲一天两包烟都能抽掉。
就这样,三年级,四年级,五年级,日子一天一天而过。到了初中,要交学费,可是家里实在没有钱了。母亲带着我来到了果园,摘了新鲜的果子,她和我说:“儿啊,你可要好好读书,一家人全指望着你呢。”那时的自己不懂,只顾着点头。
可我记得那天早上陪着母亲到了集市买水果,镇子上买东西的很多,不过好像需要交一些卫生费之类的,虽然不多,但是只要你在那里买东西,就会有人来收钱。母亲带着我来来回回躲着他们。有人来买水果,上来一口:“老太太,苹果咋卖?”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喊母亲,那一刻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原来母亲的头发已经白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那一刻心里委屈而又惭愧,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努力,争口气,为母亲,更为自己。
回去以后自己不仅晚上抓爬猴,白天也抓。白天知了在树枝上,母亲为我用面粉加了点水,然后找来一根长长的竹竿,我扛着来到果园,听到知了的叫声,然后悄悄的拿着竹竿,把浆糊抹在竹竿一端,然后偷偷的伸过去,看准知了,一下粘过去,知了再也飞不走,两只翅膀粘在浆糊上,越使劲越叫得厉害。就这样,我一个一个的抓,母亲说有人来收,一毛钱一个。只要能挣钱,自己就想去做,也算是为了给母亲少点负担吧?
一年又一年,去年夏天再回到故乡的时候,自己已经工作了几年。一个人走在田里,那一刻才发现听不到知了的叫声,也看不到果园的影子。原来,水果价格在老家滞销降了下来,没人愿意继续留着果园,慢慢的果园也消失在了村子里。
独自在马路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忽然,马路旁的杨树上传了一阵“知了知了”的叫声,自己又好像回到了从前,微风拂面的夜晚,一群人围在一起,你说我笑,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