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算子＊冬思》
文/杨籽
秋阳当头照
冬至今来到
已是故乡雪飘时
南国花依俏
俏也不胜春
只似霜暮草
待到何年今日时
伊人雪中笑
李大勇走后的第三天，星期四，是冬至时节。
广东人对冬至的重视，出乎杨籽的意料。
前几天办公室的早会，就确定了冬至当天全厂放假。把下个星期天调到冬至的第二天，也就是周五休息。这样全厂就能连休两天。并且要求杨籽安排饭堂，两天都加菜。
这是中秋节、国庆节都没有的待遇。
杨籽的家乡是不过冬至的。讲究的人家最多也就是包顿饺子。
饭堂高佬按照往年的惯例，除了加普通的鸡鸭鱼肉那些荤菜，还开了冬至当天两顿的汤圆。
杨籽留意过:中秋饭堂煮的那些汤圆，剩的很多，很少有人吃。杨籽自己也不爱吃汤圆。工厂的员工绝大多数都是广东以外省份的。
既然是犹如过年一样隆重的过节，按照北方的传统，肯定会离不开饺子。常言道:
“出门饺子，回家面!”
“饺子”，谐音“交子”。预示着出门在外，广交朋友。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像元宝一样的饺子，吃下去，就等于挣到了大钱似的。饺子皮一捏，封住了口。又提示着出门要“谨言慎行”。
多好的寓意啊！对于背井离乡的打工者来说，过节吃饺子，很应景。哪能像广东本地人那样，过节时，总能一家人团团圆圆。
杨籽就安排高佬开单，让饭堂供货商送一些速冻水饺过来。安排冬至的当天中午每人9个饺子，晚上10个汤圆。
广东人不是很讲究说辞吗？那杨籽也给大家来个说辞:只有长长久久、九九归一；才能十全十美、团团圆圆。
……
又过节了!并且过的是广东人的大节。杨籽从冬至的早上开始，又有点想家、思乡了。
二姐自从上次那个电话以后，一直没有再给自己打过电话。杨籽也没再写过家书。
杨籽在上午十点钟左右，出门到公共电话亭，拨打了二姐领导办公室的那个电话。电话接通了，杨籽自报了家门，询问对方，能不能帮忙叫自己的姐姐听个电话。接电话的领导很热心，说帮杨籽马上去叫。
杨籽听到了久违的二姐的声音。询问了父亲的身体，哥嫂、姐姐们等亲人的家里近况。又得知家乡已经很冷了，预报这几天有大雪要下。
杨籽准备挂断电话时，还是没忍住，说道:
“二姐!最近有没有听到燕子的消息?她过得……”
“燕子!燕子!又是燕子?你打电话就是为了问她?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都过了几个月了，还想着人家?”
(沉默)
“我告诉你吧！我还真听到了消息:人家过几天、元旦，结婚!。这下你死心了吧？!看你没出息的样?天涯何处无芳草，非要单恋豆腐渣?”
(沉默)
“还有别的事没有？没有我挂了。领导还在外面走廊冻着呢!对了，你记下我办公室的电话号码:05……”
杨籽突然间挂了电话。心口又是一阵刺痛。公用电话的铃声响起。杨籽没有接，转身离去。
杨籽坐在门卫办公室的桌前，望着窗外寂寥的天空，发了一会儿呆。随后填了一首《卜算子》词牌:《冬思》。
……
杨籽的传呼机响了。
“小东西!请复机!大美女。”
杨籽抓起桌上的电话。
“喂！怎么啦？大美女!你家的哪个灯泡又坏了？”
“哈哈!你个小东西!是呀！这次厨房的灯泡坏了!晚上没法做饭!”
“你不会告诉我你又在值班吧？还让我去找小区的电工吧？今天过节，电工放假啦！”
“我还知道，冯厂长现在就在厂里值班呢！你也没去扣女，就在门卫室。对不对？”
“我说，你家每个星期都有灯泡坏?!你买的都是什么盗版子的灯泡啊？”
“咱中国的这些商人，越来越没品德了!他娘的!机器设备越来越先进，生产的、卖给咱自己国人的东西，质量越来越差！难怪大家都去买洋货。”
“一会儿我给你做个煤油灯!一辈子都用不坏。”
“哟哟！小东西!怎么啦？哪个靓女又惹你生气啦？大过节的，心情这么差?”
“中午来我这里吃饭吧？不换灯泡!有惊喜喔!”
“不去!饭堂有水饺。我等着吃水饺呢！”
“噢?你喜欢吃水饺？‘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对吧？！”
“那你中午在厂里吃吧！傍晚过来吃饭！真有重要的事找你！必须过来！”
“好吧。那我能带我那个小妹一起吗？晚上她约了我上街。”
“噢？哪个小妹？哦！以前的那个假小子李小弟，后来改名李小妹，是吧？！”
“对头！”
“带你那个小妹不行！带着你的小弟弟行！哈哈！不聊了。我们要去逛街了。”
“那好。注意安全！拜拜！”
……
中午的水饺，确实受到了员工的青睐。高佬根据往年的经验推算，象这种放假，特别连休两天，中午最多只有三分之一的工人回厂吃饭。
所以高佬就安排厨工按每人9个水饺算，煮了一半人数的量。饭菜依然按全员的量做的。
出乎杨籽和高佬意料的是，这次放假，中午员工几乎一人不少的都回了厂吃饭。
开始打水饺的时候，厨工以为像汤圆那样，很多员工不感兴趣，只是象征性的要几个。所以开始分水饺的时候，厨工并未按一人9个分发。
只要员工不说“不要这么多”，就随便一勺子，十五六个只多不少。甚至有人提出多给几个，厨工又是一勺子。
眼看着员工像平常上班一样，慢慢的都进了餐厅，黑压压的排着队。除了个别广东人对水饺可要可不要；其他人几乎都宁可不要两个鸡腿，也一定要水饺。
杨籽和高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杨籽不得不抽调保安员帮厨打菜、按规定9个数量分发水饺。高佬安排厨工紧急加煮剩下的全部水饺。
因为提前吃饭的保安部人员和厨工都是自己随意打饭菜的。很多厨工和保安员一人就吃掉了三四十个水饺。最后导致有两百多人没吃上水饺。噘着嘴巴、闷闷不乐。不满的抗议:
“为什么前面的人都可以有三四十个？我们却连一个饺子皮都吃不到？！”
而只吃到9个水饺的工人也有所不满。
大过节的，因为工作失误，影响了这么多员工的心情。高佬挠着头，露着大金牙，尴尬的给值班的冯厂长和相关员工陪着笑脸。
杨籽让高佬把所有的菜盆端出来，任由她们自己打菜。并当场承诺:晚上继续煮水饺，一人20个饺子，10个汤圆。
“没有吃上水饺的同事，请来这里登记。晚上我们会单开一个窗口，每人多补10个饺子。过节了嘛，既然喜欢，我保证让大家吃个够。”
杨籽和高佬就取消了冬至晚餐的一个红烧肉预算；紧急打电话给供应商:傍晚加送七千个水饺过来。
……
杨籽中午也没吃到水饺。杨籽在宿舍看书，想心事。忘记了时间。
等杨籽赶到餐厅时，员工都在黑压压的排队，饭堂的头锅水饺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当员工对饭堂的不满投诉得到了圆满解决。杨籽吃了点饭菜，跑到后厨，打了半钵饺子汤，从锅里捞了几片饺子皮。
中午和晚上的饭菜，是杨籽自从安排保安员帮厨，以及后来管理饭堂以来，剩得最多的一次。尤其是米饭，几乎没动多少。
当然，高佬的猪们，更是快乐的过了一个冬至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