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史铁生先生的心灵独白,竟是两年后。
可是我隐约间仍能看到那个目光凝神、扶轮问路的人,并不时地回想起先生的音容,像是久违的老友,嗯,我想大概是这样,品读纸上的文字,便是与一位作者对话,听作者娓娓道来自己的故事。
我深知插队之后史铁生先生的悲恸,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设身处地的体会到健全之于一位依靠轮椅行路的人的苦痛,拿先生来讲,周遭的一切无不黯然失色,不亚于一位明目之人忽而失明,所以失望是在所难免的。
然而终究母亲的宽慰只是别人给予的外在的动力,接受坐轮椅的现实还是需要自己内心释怀,想想先生为何忽而对生活绝望?究其原因,先生从无法接受插队的不幸,转而质疑命运的不公,抱怨命运投以的玩笑,再者,双腿瘫痪的他是心灰意冷的,内心是绝望的,因为他接受不了失去双肢的窘迫。
所以那段时间,他让自己处于半封锁状态,包括对于母亲的问候,他选择采取一种不温不热的态度,或许这样,才会让原本失落的心灵有一处停靠,于是,他不用过多的言语过问身边发生的事情。从此,他出入地坛,看着过往的人群,从他们的眼神中感受着他们的故事,喜之所喜,忧以所忧。
先生不仅从地坛的秋之萧瑟感悟出现实的破败与荒凉,更从地坛的春之新意体会到了生活的希冀。这便是最令人动容与欣喜之处。
从绝望中寻找希望,地坛赋予了先生二次生命,从此,他从容,更甚者,他应该感谢地坛让他热爱上写作。
先生就是在这样的反复问自己“人为什么要活着”的问题中,使得他开始不断地追寻生命的真谛,对于一个有碍于行走的人来讲,我们无法想象到先生当时是如何的焦虑与恐惧,可是如此惶恐不安的他,却在一次次扣问心灵之时,使自己的人生和思想达到了一种新高度。
如果说起初双腿瘫痪,先生的自暴自弃稍显青涩,那么扶轮问路中走过地坛的岁月,则是心灵慢慢的成熟与成长,如果说是失去双肢让先生读懂并认知命运,不如说是与地坛的相处让他更清楚的看清了自我,看清自己在未来所求,如果说最初的史铁生迷惘困顿,那么在地坛中慢慢的思索与反问则给予了先生求生的动力与渴望。
于先生而言,扶轮问路的日子未尝不好,是那样看似让人行动受迫的生活给了先生能够独自思考并且审视自己的时机,能够冷静并平静地思考自己的去往,从此,他专注而单纯,于写作中寻找到生活的快意,并于写作中,证明了自我存在的价值。
走过苦难,他变得超然。
从此,是地坛让先生牵挂,我想,地坛在先生心里,并不仅仅是心灵的一方净土抑或是某处思想的领地,我想更是先生心中一位隐藏的挚友,陪伴先生走过喜忧,见证生命的洪荒与劫毁、盛衰与凋零。
“要是有些事我没说,地坛,你别以为是我忘了,我什么也没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它们不能变成语言,它们无法变成语言,一旦变成语言就不再是它们了。它们是一片朦胧的温馨与寂寥,是一片成熟的希望与绝望,它们的领地只有两处:心与坟墓。比如邮票,有些是用于寄信的,有些仅仅是为了收藏”,我想从这句话,可以读到的不只是地坛与先生的故事,而这句话,更有先生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些话,并不仅仅是说给地坛,更是说给先生自己,或者更多先生并未提及的人。
再读《我与地坛》,再次了解先生,竟是两年后。
我不禁讶异,也暗自窃喜。只是,这窃喜来自于什么,我藏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