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也叫上元节、灯节。都说大年三十的火,正月十五的灯。我们家在这个晚上会打开楼上楼下所有的灯。傍晚时分,在宅子的四个角上各放一挂鞭炮,不用长,只要听个响,意思到了就行。
有的人家会买很多红蜡烛,沿着自家房子的墙根点上一排排的烛火。远远看去,便知房子的轮廓。因为害怕有安全隐患,我家很少点那么多蜡烛。
吃过晚饭,在每一个房间都放一挂短鞭炮。这让整个房子都弥漫着硝烟的香味,据说这样可以驱邪避灾,消杀病害。从科学的角度解释也有一定的道理。
在农村里很少有灯会和猜灯谜,这有点太雅,是城里文化人的活动。在农村,舞龙灯是最受欢迎的活动。据说我们村里唯一还会做龙灯的师傅已经70多岁了。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见过村里的龙灯队伍叱咤方圆几十里村庄的盛世。我爸爸那个时候还很年轻,舞的是龙头。舞龙头最累了,一个是龙头重,需要更大的力气和耐力,另一个是龙头是大脑,是整个队伍的司令官。龙舞动的要好看,全看龙头带。
那个时候的人都不富裕,但是各家各户都开门放鞭炮,迎接龙灯进自己家的大门。这是一个好彩头,有钱的多给点,没钱的少给点。爆竹一挂一挂的放,越长越响亮,那龙在他家就舞的越长久。
爸爸系着红腰带,虽然春寒料峭,却热的只穿着一件单衣,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的往外冒。那时候我觉得他有使不尽的力气。我在孩子们的队伍里大喊:“爸爸……爸爸……”。一个叔叔跟他替换一下,他就到孩子堆里将我拎起来,让我双脚跨过他的脖子,骑在他肩膀上。
那个时候家里有好多年轻力壮的青壮年。都没有外出打工,他们的汗水都挥落在这片土地上,土地很朴实,有多少力气使在它身上,就长出多少庄稼。
可是后来,改革的春风从东南沿海吹进了绵延的丘陵。咸腥的海风夹杂着希望和热血。把各个村落的年轻人席卷而去,只留下老弱妇孺。
他们在腊月里回来,过完年,还没有等到元宵这一天就又出去打工了。从那时候起,村里就再也没有自己扎过龙头,舞过龙灯。
有一年正月,顺伯用稻杆扎了一个草龙头,然后用竹竿立起来,又扎了一个龙尾,还扎了十来个龙身。每个草垛上都插上一根燃着的香。一条草龙就完成了。
村里的孩子,举着草龙,敲锣打鼓的走家串户。大喊:“贺喜……贺喜……”。这般动静有了些许当年的热闹。可我是见过当年农村那般热闹景象的。看着这些孩子转一圈出去,我打一挂鞭炮欢送。可是心里却升起一股寥落之感。
近些年,第一批出去打工的叔叔阿姨回来了。可是也花白了双鬓,柯然老去。而新一代的打工人等不及过完元宵就外出工作。
在这寻常的元宵之夜,我看到了农村的衰败。它身上滚烫的热血被输往了城市。只留下一副衰朽的躯壳在奄奄一息。
老人们为了省电,不到九点就关了所有的灯,早早上床休息了。明天早上,今晚的硝烟会在半山上集结成若有似无的雾气。整个春节的热闹就像一场美梦在太阳升起之时,随着薄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