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莺飞草长,风暖柳新;雷电星幕,荷露蛙啼;重峦冷雨,煞红枫叶;漫雪倾城,皑皑依依。
过了一个表面看起来热闹非凡的新年,所有的人徒增一岁,脚上穿着新鞋,却走着去年的老路。除了在网络上心血来潮地给自己加油打气,信誓旦旦地制订了新一年的梦想和计划,实际生活中却没有任何的改变。
天气暖了一阵,又突然转凉,冷得让人猝不及防。
“阿嚏”,肖克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钻进肖克的脑海里。
“喂,孙局。”肖克小心地提防,各种有可能的坏消息在头脑里来回穿梭。
“老肖,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现在吗?”肖克揣摩着孙局的语气。
“嗯,我等着你。”孙局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又来这一套,肖克叹了口气。有什么事就不能直说嘛,神神秘秘,搞得跟地下组织接头一样。不过听孙局的口气,倒并不像是什么坏事情。得,是福不是祸,早晚总免不了走这一遭。
走进办公室时,孙局刚沏好茶水。
“老肖啊,”他倒了一杯茶递给肖克,一脸凝重,“省厅那边有个案子,调你过去帮帮忙。”
“什么案子?”不是自己这边出了茬子,肖克稍稍宽了心,却又被孙局长情绪感染,丝毫不敢松懈。
“死亡案子......”孙局言语间有些犹豫。
“哦?”肖克来了兴致。
“在一个居民区里,一对夫妇被发现死在家中,死因是煤气中毒。门窗反锁,没有丝毫被破坏的痕迹,家中也未发现打斗迹象,基本已经断定是自杀。”孙局呷了口茶水继续说道。
“啊?”肖克听完愣住了,刚提起的兴致烟消云散,转而化为满心的疑惑,“都断定是自杀了,还有什么好查的吗?”
“主要因为死者身份特殊,省厅那边担心消息散播出去后会在社会上造成一定负面影响。而且,死者家属那边不依不饶,一口咬定是他杀,省厅也是为了慎重起见,成立了专案组,从全省刑警中抽调几名专家和业务骨干共同商讨。通知让下午五点之前到,你回去收拾下行李,抓紧赶过去吧。”孙局长觉察出肖克已经探出头的抵触情绪,索性直接下了令。
“我不去。”肖克果然犯了倔驴脾气,“我这手头一堆案子没处理完呢,我跑省厅查自杀案去,闲得吧。”肖克气冲冲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被烫到了舌头,一口热茶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咕噜噜吸了一大口气,才硬生生咽进了嗓子里,“再说了,身份特殊怎么了,身份特殊又不是就不会死。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要自杀,这谁也拦不住啊。”被烫了一下,肖克便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就为这还成立个专案组,这是嫌工作不够忙啊。”肖克嘲讽道。
“你最好还是去一趟。”孙局长白了他一眼,对他的牢骚却不以为意,“因为死者,名叫赵建国。”
“谁?”肖克瞪大眼睛往前探了探身子。
“赵建国。”孙局长瞄了他一眼,意味深长。
“就是那个......”肖克一时仍然觉得有些难以理解。这个名字似曾听闻,熟悉得就如同某个案件里的嫌疑人,但他很快想起曾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也想起了和这个名字有关的一些事。直觉告诉他此事可能真的非同小可,但他潜意识里却立即抵触地否定了那种可能性。他又不知该如何描述,指手画脚地比划着,“那个?......”
“对,就是你曾跟我说过的那个赵建国。”孙局长淡淡地说道。
“我到那跟谁联系?”肖克倏然起身。
赶到省厅时间尚早,肖克甚至来不及将行李扔进接待所,风风火火地将车开进了省刑警总队的大门。
随便敲开一间办公室问了路,肖克等不及电梯,“噔噔噔”跑上三楼,看清门牌号,推门便入。房间内两名白衬衣被吓了一跳。
“你找谁?”一级警监面露愠色。
“钱总好。”肖克朝总队长潦潦草草打了个敬礼,又将目光转向另外一人,“张队,卷呢?”
一级警监用狐疑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扫了扫。
“钱总,”张队尴尬地陪着笑,“这是......咱刑警队的同事,有案子上的事找我。”他特意含糊其辞,没敢介绍肖克的真实身份。
“哦。那你们先去忙,工作上的事要紧,这个事回头再说。”钱总挥挥手,示意二人离去。
“好嘞好嘞,等我那边忙完了立马过来找您。”张队冲肖克使了个眼色,连忙拉着他退出了房间。
“张队,卷呢?”不等他将房门合实,肖克又迫不及待地问。
“哎哟我的老伙计,你都多大人了还那么冒冒失失的。”张文哲哭笑不得。他和肖克是多年老相识,对他的脾性了若指掌,却也拿他没辙。
“卷呢?”肖克不依不饶。
“什么卷?”张文哲伴着他走到电梯前,按了上行键。
“赵建国的卷。”肖克接口道。
“在我办公室呢,怎么了?”张文哲奇怪地看着他。
“快,拿给我看看。”肖克急不可耐地又按了按上行键,巴不得现在就将案卷捧在手里才好。
“怎么了你这是,急成这个样子?”张文哲看猴戏一般笑着瞄他,“熟人啊?”
“没,”险些被猜中心思,肖克心里咯噔一下,略微冷静下来,“这不你让我来的嘛。”肖克打趣道,“我先熟悉熟悉案情。”
“嗨,什么案情不案情的。”张文哲不以为然的摆摆手,靠近肖克耳语道,“早就调查清楚了,百分百是自杀,跑不了。这次让你们来呀,就是搞个形式,走个过场,好跟死者家属交代。这事领导都知道。”他冲肖克挑了挑眉毛,“凑这个机会咱弟兄们也松快松快,好久没见面了,好好喝几杯。”
“行啊。”肖克却并不像想象中那般情绪高昂,而且似乎对这个提议压根提不起半点兴趣。
“卷呢?”刚踏入张文哲的办公室,肖克又迫不及待地问。
“在呢在呢。”张文哲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拿钥匙打开了文件柜,“怎么着肖大警官,怀疑我们省总队的办案能力啊?”
“哟,张队,这说的哪里话。”肖克一边双手接过卷宗,一边赔罪地笑笑,“学习学习,我这不是取经来了嘛。”
坐在办公桌前面对卷宗的肖克,仿佛换了一个人,收敛起不正经的玩笑,他表情肃穆地轻轻打开了存放案卷的档案盒。
仅看现有的材料,就知道省总队的同事们在这个案子上没少下功夫,案发短短五天,卷宗厚度就足有十多公分,快赶上一个办理完结的凶杀案了。现场照片从小区鸟瞰图至小区大门、单元楼概貌,一张张延伸至案发现场,又至死者衣着体貌细节,如同定格电影般,无声地向翻阅者还原了整个案件的勘查过程。
通过照片,死者家中的格局更是一览无余,奢华的装饰彰显出房主尊贵的身份。每扇门窗、每只门把、每张桌椅,都拍摄得清清楚楚,更遑论上面可能遭到的任何破坏,或者沾染的各种生物组织。省刑警总队可谓是煞费苦心地对案发现场进行了一次地毯式的摸排,而后得出结论确是自杀。
照片翻至最后,肖克被其中一张吓了一跳,不免细细端详起来。
吸引他的并不是任何可疑之处,而是照片里透出的一种美感——如果死亡也算一种美的话。那是一种阴郁、深沉,而令人窒息的美。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席白纱,白得透彻而纯净,不沾染任何世俗烟尘与污浊。白纱舒展,蔓延维妙,几乎占据了整个画面。穿纱的女子戴着头花,面容柔美,嘴角微微含笑,眉目间却微微轻蹙,似乎有些慌张。她双手戴着素雅的白手套,右手端放腹间,另一只手伸向身体左侧,被一名倒在床边的男子攥在手中。女子身下的床单是耀眼的鲜红色,明得欢快,亮得喜庆,鲜得悲哀,艳得诡谲。那抹红色飘飘荡荡,侵蚀了死亡的气息,在相片表面蒙了一层淡淡的昏暗。
女子新娘的装束惹得肖克一阵唏嘘。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蛮可惜?”张文哲在他身后轻声问,“年纪轻轻就死了。家里这么有钱,衣食无忧的,几家公司运营也挺好,没什么债务问题。换我,享受还享受不过来呢。真不知道咋想的。”张文哲叹息着摇摇头。
“这是......刚结婚吗?”肖克指着相片问道。
“那倒不是,人夫妻俩结婚好几年了,根据调查,感情还一直都不错。自杀那天就是他们结婚纪念日。你说这穿着婚纱,还捯饬得整整齐齐的,不是自杀还能是什么呀?”张文哲不像是反问,更像在陈述。
“死亡原因呢?”肖克进一步问道。
“喏,”张文哲将相片又翻过一页,指给肖克看,“煤气罐,这女人自己买的。”不待肖克再次发问他便继续解释,“当天她开车来回的沿途录像、购买煤气罐的视频、购买发票、目击证人,等等等等,总之凡是你能想起来的证据,我们全都调查清楚了,没有一点儿问题。”张队说得斩钉截铁,末了还冲肖克得意地笑了笑。
肖克盯着相片里摆放在床头的灰色煤气罐愣愣地出神,“难道这个案子就没有一丁点儿的疑点吗?”他似乎是自言自语。
“有啊,当然有疑点。”张文哲提高了嗓门。
“什么疑点?”肖克梦中惊醒般猛然回头,望着张文哲,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期盼还是紧张。
“这个案子的疑点啊......”张文哲拉长了音调,故意卖关子,“就是没有疑点!”他又一本正经地板起面孔,“说真的老肖,从事刑警工作这么些年,我还从来没见过哪个案子像这起案件查得如此细致入微过。但无论从哪个角度调查,这两人都没有非要自杀不可的理由,但他们却偏偏自杀了,你说可疑不可疑?”
“嗨。”肖克泄了口气,“总之调查结果还是自杀呗。”
“绝对是自杀,我敢拿我的名誉打包票。”张文哲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张队你办的案子,那肯定没跑。”肖克心不在焉地拍着老伙计的马屁,粗略翻了翻下面厚厚一沓材料,基本都是证人的询问笔录,还有几份鉴定文书,“当天的视频呢,让我看一眼呗。”
“视频都在我电脑里呢。”张文哲正说着电话响了,他随手接通,“喂,你们到啦,好好,我马上过去。肖克在我这呢,我俩一块过去。”
“你这电脑密码多少?”肖克瞅着他手机刚离开耳朵,赶忙问。
“密什么码呀,老刘他们几个都到了,走,喝酒去,我给你们接接风。”张文哲拉他起身。
“我,我晚点去,你先告诉我密码是多少。”肖克赖着不起,他急于想了解更多案件细节,几乎能看到一张张现场照相在眼前放幻灯片。
“你不去哪行。”张文哲见拉他不起,索性将档案盒抢了回去,“你不去我连这个都不让你看。”他打开柜子将案卷重新锁好,“去不去?”他胁迫道。
“得,得,我去,我去还不行嘛。”肖克举手告饶。
来的都是省刑侦界的专家和业务精英,也都是老熟人,平时各司其职,此刻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所谓惺惺相惜,所以见面时格外亲切热闹。一翻寒暄后,分主宾落座,热情洋溢的呼喊声仍此起彼伏。只有肖克不声不响,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
“咋的了老肖,咋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有人看出端倪,“丢钱了啊?”
“他哪是丢钱了,他心里有事。”老张在一旁插话。
“哟,咋的,失恋啦?”那人继续问道。
“哈哈哈哈。”大伙儿哄堂大笑。
“是,”肖克抬起头,“相中你了,你说咋办吧?”他没好气地怼了回去。
“那好办呀,今晚咱俩一个屋,我搂着你睡。”那人还冲肖克抛了个媚眼。
“你个老不正经的。”肖克给气笑了。
“老肖今天状态不对啊,你别跟他闹了,小心老肖削你。”另有一人接话。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爽朗放肆的大笑。
这边服务生依次斟酒,走到肖克这,他一把将酒杯捂住,“我不喝了。”
“不喝酒你干嘛来了。”旁边的人不乐意了,对服务生吩咐道,“别听他的,倒上倒上。”
“我真不喝了。”肖克捂得更紧了。
服务生面露难色。
“来来来,酒瓶给我。”旁边的人起身接过酒瓶,就要去夺肖克的酒杯。
肖克赶紧将杯子藏到了桌子底下,“哥,我有事呢,真不能喝。”
“有啥事儿明天再说,来都来了,不喝几杯哪行?多久没见了,怪想你的。”老哥说着俯身摸着肖克的胳膊去找酒杯,“啥当紧的事,也不差这一天。”
“我......”肖克眼看着推辞不过,急中生智,“我要二胎呢。”
“啥?”老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接着忍不住咧嘴笑起来,“哈哈哈,老肖你就给我扯吧你,快五十岁的人了,儿子都快结婚了吧,你还要二胎你。咋的,单位给派任务啦?哈哈哈。”
“不是......”肖克一张脸羞得通红,“真要二胎呢,你弟妹不让喝酒。”
“哦。”看肖克正儿八经的样子,老哥信以为真,“那就不劝你了,你以水代酒吧。”
“得嘞。”肖克逃过一劫,欢天喜地。
饭吃到一半,肖克蹑手蹑脚来到张文哲身后,“老张,你办公室钥匙呢?我东西落你屋了。”
张文哲人醉心不醉,“你少来,老实交代,你想干嘛?”
“真有东西落你屋了。”肖克就差骂誓了。
“你是想看案子去吧?”老张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嘿嘿嘿。”肖克知道掩饰不过,不好意思地笑笑,“张队你果然目光如炬啊,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不给!”老张断然拒绝,“那案子还有什么可看的。明儿开会的时候再说,今天咱难得相聚,不谈工作。”老张扭回脸不去理他。
“你看张队,”肖克欺身向前,趴在老张搭在椅背的衣服上,露出猥琐的笑容,“你也知道我这毛病,心里有点事就茶饭不思的,你让我坐这我这心里,”(衣服兜里没有)“我这心里就跟有一百只小老鼠一样,在那里挠啊挠的,”(内兜里也没有)“我也坐不住啊。我又不能喝酒,板着个脸僵尸一样魂不守舍的,还不够扫大家伙的兴致不是。”(手指摸到按扣,猛地一捏)“我先走一会啊,谢谢张队。”肖克兔子一样蹿出房间。
张文哲只觉得腰间一顶,赶忙去捂,钥匙已被人摘走了。待回头,肖克已逃远了,他还不忘拱拱手以表谢意。
“行,你走。”老张无可奈何,他自言自语,抬腕看了眼手表。
不多时,肖克探头探脑地溜了回来。
“诶,张队,”肖克贴过来拿胳膊肘捣他,“问你个事。”
“你不走了吗,才两分钟,咋就回来了?”老张故意端着架子,“你办事挺快啊。”老张揶揄他。
“哈哈,就是就是,你说啥都对。”肖克有求于人,只得陪着笑顺杆爬,“你电脑密码多少?”
“不知道。”老张没好气地回。许是怕其他人听到,他也刻意压低了声音,“喝多了给忘了。”
“老张,你今儿要不告诉我密码,我现在就把你电脑搬走你信不信?”软的不行,肖克就来硬的。
“你敢。”老张眼皮一耷拉,变了脸。
“你看我敢不敢。”肖克作势要走。
“行行行,真是服了你了。”老张急忙拉住他,“密码是我警号,东西都在桌面上,有一个专门的文件夹。里面东西你看看可以,别乱动啊,明天开会还要用。”
“好嘞张队,你就放心吧。”肖克点头哈腰,“早知道这么简单我就不回来问你了。你慢慢喝着,我先走一步。”肖克欢欣雀跃地去了。
“老肖你干嘛呢,”有人发觉了他异常的举动,“这进进出出一趟一趟的。”
“肚子疼。”肖克装模作样地躬身捂住了腹部,脸上露出憋不住的表情,“我去拉屎,你们先吃着。”
“呸呸呸,”那人连啐几口,“滚滚,你这家伙咋这么恶心人。”
肖克急不可耐地驱车赶回,乘梯而上打开房门启动电脑输入密码,看到桌面那个醒目的文件夹时,他的手指反而悬在了鼠标上。
他应该跟这起案子没什么关系吧?肖克心想。对,肯定没关系,巧合,只是巧合而已。他宽慰自己。可这也太巧了吧?一连串的事情就像是一挂鞭炮,依次炸响,让人难免会心生疑虑。想这么多干什么呢,直接打开案件资料看看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可万一查到他跟这个案子有关系呢?我该怎么办,要不要上报?肯定不能报啊,那样不就把他给毁了?孩子还怪可怜的。更何况省厅这边已经认定为自杀了,就以自杀结案不就挺好的。不上报你就是包庇犯罪!你和曾被你抓获的那些犯罪分子有什么区别!你真是警界的败类!好吧,即使他跟这个案子有关系,那又怎么样,能证明他杀人了吗?你不调查你怎么知道不能证明?你就是不敢打开看,不敢面对可能的事实!你好好看看调查报告,上面写得一清二楚,门窗完好无损,死者身上未发现任何打斗痕迹,而且两人都死得很安详。密室杀人案你也不是没有侦破过,好,退一步讲,这个案子没那么悬疑,但是,教唆犯罪是不是犯罪?有没有这种可能性?人家夫妻二人感情好得很,我见过挑拨离婚的,挑拨共同寻死的还真是没听说过。难道你办案子一直都是照本宣科,从纸上得来的经验吗?还是说你侦查线索都是靠的道听途说?之前的事都过去了,时隔这么久,他没理由再节外生枝。他一直坚信这个人害死了他的亲妹妹,还害得他丢了工作。他根本没有杀人的勇气!他什么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
够了!别吵了!!
肖克用力拍了拍太阳穴,将那两个声音驱赶出脑袋。
他抓了抓头发,缓缓心神,盯着黄色的文件夹图标,像是按下了爆炸启动按钮般,重重点了两下鼠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