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威士忌小姐的家族早年以贩卖大麻为生，后来历经政府几次严打，死的死判的判，只剩下她落网之鱼的父亲继续经营着家族的“事业”。后来她父亲得了霍奇金淋巴瘤，已然命不久矣，家族的“事业”自然落到了威士忌小姐的手中。
威士忌小姐没读过什么书，也没有什么好的点子促进大麻的销路。她思来想去，觉得想要销路好，必须要做广告。但是大麻怎么做广告？陷入深思的威士忌小姐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搭上龙眼先生这台顺风车。
龙眼先生是一个街头飙车能手，刚刚赢得江城富豪神秘果先生举办的街头竞速比赛的冠军。他驾驶着跑车飞跃断桥抄近路抵达终点的疯狂行径，让他很快地成为了城中红人。
威士忌小姐心想，如果龙眼先生能再一次卫冕，然后宣称是吸食了她家的大麻才能跑出如此成绩的话，那她家的大麻肯定会脱销。
“马上就要开始比赛了，我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要坐副驾驶吗？”驾驶着三菱LancerEVO的龙眼先生再一次向威士忌小姐确认道。
“当然，这样等你卫冕，我就和你一同走下车，狂拽炫酷地宣布你是吸食了我家的大麻才跑出如此好的成绩的！”威士忌小姐兴奋地说。
“这一次的赛程弯道比较多，你要做好准备。”龙眼先生递给她一个呕吐袋，“系好安全带，如果实在忍不住就吐袋子里面，千万别吐车里！”
“呵呵哒，你以为我没坐过跑车呀？我是不会吐的。”威士忌小姐翻了翻白眼。
“拿着。”龙眼先生一脸严肃地将呕吐袋塞进她怀里。
没办法拒绝的威士忌小姐做了一个吐舌头的鬼脸。
“看到你旁边那辆捷豹F-TYPE没？”威士忌小姐忽然收起鬼脸，一本正经地说。
“看到了。”
“这次有可能击败你的，就是他了。”
驾驶着捷豹F-TYPE的男子笔直如刃地坐在驾驶位上，他的眼神如霜冻过的玻璃，像是常年在战场上游走的尖兵。
“他是谁？”
“他就是我和你提到过的黑布林先生……”威士忌小姐的眉头轻蹙，“飙车是他最擅长的三件事之一。”
“其他两件是什么？”
“杀人和烹饪。”
“……”
头顶的月亮突然完全被乌云遮住，暴雨来临前的浓重黑暗包围了赛道。
02
上次举着狼烟的嫩模换成了一个穿着和服的少女，她打着巨大的可以遮住脸的黑伞站在清冷的路中央。雨珠沿着雨伞珠尾倾泻到地面上，像是伞在垂泪。
除了在她面前一字排开的车手，所有人都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不敢接近，仿佛是怕自己不知轻重地惊动了她此时此刻的美。
黑伞不是普通的伞，而是可以从伞尖喷出火苗的特制伞具。当喷出第三道火苗时，就是比赛开始的信号，全场发动机工作所产生的轰鸣声将撕裂苍穹。
03
比赛开始没多久龙眼先生就意识到，黑布林先生确实不好对付。
这次比赛发卡弯较多，又下着暴雨，考验的完全是车手的能力。
黑布林先生的捷豹F-TYPE经过改装，进一步增强了加速能力，每次减速过弯道后都能以极短的时间将减持的速度加回来。
好在龙眼先生漂移很厉害，他的车经过自己大幅度改装，各方面调教得都很成熟，车的性能外加他自己的技术，使得他像打太极似的甩出一个又一个优美的圆弧。
由于是崎岖的山路，每次漂移，威士忌小姐都感到震感强烈，好似有无数石子打在她身上，粒粒重响。
没过多久，黑布林先生和龙眼先生就与身后的车辆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开始了一对一的激烈厮杀。
紧跟黑布林先生的龙眼先生并不紧张，他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笑，仿佛知晓胜利一定属于他似的：“黑布林先生的过弯技术与我不相上下，所以弯道不是生死局，最后一段直路才是分出胜负的时刻！”
“我看他的车加速能力很强，你确定你能在直线的时候超过他？”威士忌小姐已经被漂移弄得有些头晕目眩了，腹中翻江倒海。
龙眼先生笑而不答。
他十分大胆地给自己的三菱LancerEVO安装了NOS（氮气加速系统），使得他的三菱LancerEVO从0~100km/h的加速时间减少了至少25%，而功率提升了25kW。
战况现在进入了白热化，弯道只剩最后一段，剩下的全是坦荡的大道。
黑布林先生信心十足，准备利用自己引以为傲的加速能力彻底摆脱后面穷追不舍的龙眼先生。
主意已定，黑布林先生加大油门，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好似雷声轰鸣，将后面的龙眼先生甩出一段距离。他趁热打铁，将车速再次加到极速，车身就像一头失控的野兽，风驰电掣咆哮向前。
“该我了。”龙眼先生打开NOS的启动开关，按下了启动键，顿时龙眼先生感到一股强烈的推背感，强大的压力像海啸一般将他挤瘪。他紧抿嘴唇，形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威士忌小姐更是感受强烈，她的耳畔尽是血液急速流动的嗡嗡声。
在NOS的强劲推力下，龙眼先生很快超越了黑布林先生。远去的身影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基于安全性的考量，NOS最好不要连续使用超过1分钟，以免引擎承受过大负荷而受损，出现活塞和缸壁刮伤、烧缸、顶缸自爆等情况。可龙眼先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必须赢得第一名。
夺冠已经不再是他一个人的梦想，而是他和威士忌小姐的共同梦想。
他要成为“江城车神”，而她要成为“大麻女王”。
这两个梦想实现的基础就是夺冠，不断夺冠！哪怕冒着车毁人亡的风险！
此刻龙眼先生的眼里只有梦想，为了梦想哪怕万劫不复都在所不惜！
以极限的速度冲过终点线，三菱LancerEVO的活塞、缸壁、活塞环、气门、连杆以及连杆轴承等运动件在疯狂的加速中损坏了，车子如同熄灭的蜡烛般与冰冷的夜融为一体。
“我们赢了。”龙眼先生伸出干燥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上唇。
威士忌小姐“哇”的一声将呕吐物全部吐在了车内。
“都说了，用呕吐袋的……”
“呕……”
“算了，反正这车也要大修，随便你吧……”龙眼先生思绪转了一周圈后，无奈地摊手道。
04
卫冕的龙眼先生，获得了更为瞩目的荣光。在庆功宴上，许多宾客都争相与他合影，其中不乏名媛贵妇、千金小姐。
威士忌小姐看着龙眼先生陷在莺莺燕燕的汪洋大海里，表面上没有任何异动，但嘴角还是不禁下拉。
“怎么，他是你男友？”一位抽着“黑魔鬼”女士烟的女子端着一杯伏特加，走到威士忌小姐身侧。
威士忌小姐记忆好、眼睛尖，一眼就瞧出此人是跟随神秘果先生多年的伏特加小姐。
“要知道，当你选择了一个‘风云人物’做男友，你就必须承受这一点。”伏特加小姐抿了一口杯中的酒，“他将很受女孩子欢迎，甚至会和许多女孩子有暧昧。而你除了信任他，别无选择。”
威士忌小姐刚想回应点什么，龙眼先生就在莺莺燕燕的包围圈中唤她过去。
“快去吧，如果在他需要你的时刻你没出现，或许以后他就不再需要你了……”伏特加小姐的语声非常的轻柔，仿佛深秋时节一片完全脱水的落叶。
05
龙眼先生之所以呼叫威士忌小姐是有原因的，因为有个人的出现令他无所适从。
他居然在这个场所撞见了他的前女友雪莉小姐。
他们曾经也有过美好的回忆，但却因为一件事而分道扬镳。
那就是关于飙车的事。
雪莉小姐的父亲是烟草集团的董事长，在她父亲看来，自己的女儿应该找一个公务员或者大学老师，再不济，也要找一个在国企、事业单位工作的男人，哪怕只是个小职员，什么专业修车工、业余赛车手，可不是他心目中合适的女婿人选。
“你就不能为了我们的未来努力做出一些改变吗？”那时的雪莉小姐劝说道。
龙眼先生知道雪莉小姐是希望他不要每天都把时间放在练车上，而是做出一些改变，比如找份体面的工作，哪怕只是个小职员，至少可以改变老丈人眼里不务正业的形象。
可他不愿这样，他此生苦苦追寻的，就是要摆脱他人的干涉，做真正的自己。
“梦想和爱情，你只能选一项，你选谁？”眼看龙眼先生无动于衷，雪莉小姐抛出了这个致命的问题。
龙眼先生沉默了。他翻开Zippo的机盖，按下打火轮，刹那间喷嘴燃起了火焰，耀眼的光芒狂乱的律动，仿佛火山口溢出的岩浆。
他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雪莉小姐静待他的回应，情绪就像一只饱涨的气球，稍微给它一点儿压力，便会“砰”地炸裂。
坦诚地说，龙眼先生并没有那么喜欢雪莉小姐。当初在一起的初衷，很大程度上来自于雪莉小姐有五台跑车。
在这场恋爱中，龙眼先生几乎是抓紧每分每秒用雪莉小姐的车锻炼车技，为即将举办的街头狂飙比赛做准备。他心想，反正离开赛也没多久了，分就分吧，他也难以承受梦想一直不被理解的现状了。至于参赛车辆，他萌发了一个想法，决定向一直让他保养车辆的火龙果先生借。
“对不起。”烟圈在空中绽开忧伤的蔷薇，“梦想是我无法舍弃的……”
雪莉小姐像个笨拙的小丑一样流下了滚烫的热泪。
“那我们就分手吧！”伴随着这个决定，四周的声音一瞬间沉落海底。
没想到分手不到几周，本以为生活再无交集的两人居然在这个场合碰面了。
当命运像开玩笑一般将龙眼先生置于最不愿意面对的窘境时，他发现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想要求助的人，居然是威士忌小姐。
06
收到“求助信号”的威士忌小姐端着一杯皇家礼炮21年特级苏格兰威士忌款款地走向龙眼先生。她风情万种，嘴角翘起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
女人特有的直觉让她感知龙眼先生与雪莉小姐的关系非比寻常，于是她很娴熟地挽起龙眼先生的臂弯，眼睛深静得如同湖水。
“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前女友。”龙眼先生的眼眸状如浓墨，黏稠不堪。
“你好，我是龙眼先生的现女友。”威士忌小姐虽说很平淡地介绍了自己，但眼角眉梢却流露出一股挑衅的味道。
雪莉小姐拥有一双洞穿世事又泛着冷光的眸，现在这眸子正直直地看着威士忌小姐：“听说你卖大麻？”
“是啊。”威士忌小姐昂起头，“冠军就是抽了一根我家的大麻烟，才能跑出如此好的成绩！”
“忘了介绍，雪莉小姐家是卖烟的。”龙眼先生补充道。
“我爸爸是烟草集团董事长。”雪莉小姐目光锋锐地瞟了龙眼先生一眼，“可不像某些人是犯罪分子！”
威士忌小姐脸上是被冒犯而产生的不愉快神情：“事实上烟对身体的危害也不小！”
“那也改变不了你们家是犯罪分子的事实。”雪莉小姐穿着几乎把心脏挤到喉咙里的法国宫廷刺绣马甲，拖着深色的华丽裙摆。高贵的银色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不屑地拍打着，发出一种如同丧钟哀鸣的声音。
威士忌小姐的表情突然冷了下来，像是冰桶里面的碎玻璃。她突然将手中的皇家礼炮当头淋在了雪莉小姐身上，伴随着雪莉小姐一声尖叫，全场一片哗然。
在附近巡逻的安保人员眼看贵客被酒浇了一头，更是如临大敌，纷纷赶来。
“天呐，你在干吗？！”龙眼先生眼看事态失控，赶忙拉着威士忌小姐转身就跑。
徒留雪莉小姐在原地像落汤鸡般浑身僵硬如棍。
07
刚下过雨的街道泥泞不堪，一排排房屋像漂浮的小岛。
被龙眼先生牵着一路小跑的威士忌小姐，气喘吁吁地甩开了他的手：“干吗呢？跑什么跑！”
“你为什么那么做？！”他攥紧拳头，指骨嘎吱作响。
“怎么？难道你心底还有她？”威士忌小姐横了他一眼。
“没有。”
“那你激动个啥？！”她气焰逼人，龙眼先生的目光在她的注视下不断溃败。
“她很多朋友都在现场……你这样做，他们会记在心上，找机会报复你的！”龙眼先生急切地说，“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威士忌小姐心弦一动：“你这么在乎我，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呃……”龙眼先生的声音就像蜜糖一样含糊不清。
威士忌小姐再次挽起龙眼先生的臂弯，眼睛好似夜空中的星，闪烁着温馨的光芒：“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上我了！快告诉我，你喜欢我哪一点？”
龙眼先生挠挠头：“因为你支持我梦想啊！”
威士忌小姐翻了个白眼：“就这？”
“当然。”龙眼先生语气低沉，“你不知道这对我而言多么可贵……几乎所有人都在反对我的梦想。”
“那是他们傻。”威士忌小姐拍了拍龙眼先生的肩膀，“不尊重他人梦想的人，根本就不配言爱。”
龙眼先生的双瞳笼上一层暖色调。
威士忌小姐说：“说来还要谢谢你，因为你的缘故我现在接到了不少订单呢！”
“对了，一直忘了问，你到底通过什么渠道贩卖大麻？”龙眼先生好奇地问。
“微信啊！”威士忌小姐说，“现在是互联网+的时代，贩毒也要与时俱进嘛！”
“这么大张旗鼓，你不怕被抓吗？”
“有神秘果先生庇佑，谁敢抓我？”她头发微微有些散乱，一双眼眸似星辰般璀璨，“我可是给神秘果先生上交了保护费的呢！”
龙眼先生突然涌起一种强烈的不安定感，内心像巨浪中的扁舟般摇摆不定。
“怎么了？”威士忌小姐瞧出端倪，问道。
“没什么，我就是希望神秘果先生千万别倒台，我们的梦想可都寄托在他身上呢。”
“神秘果先生怎么会倒台呢？而且就算倒台了，至少我们也热切地活过，这就足矣。”威士忌小姐露出明媚的笑容。
08
雪莉小姐的衣服湿透了，感到特别的冷。湿淋淋的法国宫廷刺绣马甲贴在冷津津的皮肤上，一直冷到骨头里。
她的闺密血腥玛丽小姐正在用纸巾帮忙擦拭她身上的酒液。
“都说了，他现在心里根本就没有你。”血腥玛丽小姐用谈论家长里短的语气说着，听不出半点情绪。
雪莉小姐用双肘紧紧夹着颤抖不已的身体，受刑一般满脸痛苦。
“亏你还穿得这么隆重地来见他，结果被他的现女友淋了一身威士忌。”血腥玛丽小姐摇了摇头，“可惜他们这样是没有未来的，一旦神秘果先生倒台，他们都将烟消云散……”
“这关神秘果先生什么事？”雪莉小姐问。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是神秘果先生引起的吗？”血腥玛丽小姐的声音如同石磨碾压着米麦，不带一丝情感，“如果不是他举办这个该死的比赛，说不定龙眼先生也不会鬼迷心窍，一心只在飙车上。”
雪莉小姐仿佛被一道雷电狠狠劈中，恍然大悟：“是啊！如果没有神秘果先生，就没有街头狂飙比赛；没有街头狂飙比赛，龙眼先生也不会那么执著于飙车；不执著于飙车，说不定我们就不会分手了！”
“是啊，所以这一切都是神秘果先生一手造成的……”血腥玛丽小姐语声温润，如同波罗的海的琥珀。
黄镜滔：湖北大学硕士，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作品《空白页》《墨绘记》《银十字》《永远东张西望 永远热泪盈眶》。
这一系列故事虽各自独立，人物却彼此勾连，他们或是朋友，或是上下级，或是过去的恋人。前一个故事的配角是下一个故事的主角，在前一个故事中发生的一件小事，却改变了后一个故事中主人公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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