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与道——爆肚

        爆肚,一种专属于老北京的特色小吃。现如今,各地都在发展旅游业,专门的美食街、小吃街数不胜数,卖爆肚的摊位更是多得数不清楚,但没有一家能够真正做出老北京老店铺的老味道。

        爆肚,又叫水爆肚。水爆是技法,肚是原材料。要想制作一盘美味,二者缺一不可。

        首先要明确的是,我们平常吃的“肚”,其实就是各种家畜的胃。但是爆肚用的肚,里面就大有学问。牛、羊等反刍型动物的胃不止一个,而是四个。其实说它们有四个胃可能并不准确,因为牛、羊的前三个胃是没有胃腺的,也就是说并没有胃应该有的消化功能,所以被称为前胃,只有最后一个胃才真正具有消化的功能,被称为真胃。但是毕竟我们不是动物学家,不用太过认真。至于这四个胃的名字,依次是瘤胃、网胃、瓣胃和皱胃。

        牛肚、羊肚虽然都是肚,但是差异还是很大的:牛肚相对要老一些、硬一些,不方便食用,只有少部分适合入菜。而羊肚绝大部分都可以制成美食,供人享受。这里顺便插一句,吃火锅时涮的毛肚是牛的瓣胃,有黑色和淡黄色两种,其实这两种毛肚虽然都是毛肚,但黑色的是吃饲料长大的牛的肚,而淡黄色的则是吃青草、粮食长大的牛的肚。从味道上来讲,当然是后者更胜一筹。

        老北京的爆肚,原材料就是牛、羊的这几个胃,但是拆分得非常细致,绝不会仅仅分为牛肚、羊肚两种,这是爆肚的第一个关键点。

        从第一个胃瘤胃开始,连接在瘤胃上的那一段食管,被称为“食信”,这是第一个能够用来做爆肚的部位。而瘤胃的胃壁,就是第二个部位,被称为“肚板儿”(毕竟是北京小吃,没点儿话音确实没感觉)。瘤胃是由两大片胃壁组合在一起的,它们连接的地方会形成一条类似山脉一样的凸起带,这一条凸起就是第三个部位——“肚领儿”。如果把肚领去掉外皮,只留中间的一条嫩芯儿的话,那就变成了第四个部位,也是最嫩的部位,“肚仁儿”。而肚板儿的内侧,也可以单独取出作为另一个部位,叫“肚板芯”。之后就进入网胃,整个网胃被算作第六个部位,叫做“肚葫芦”。而第三个胃,瓣胃,就是第七个部位,羊的一般叫“散丹”,牛的一般叫“百叶”。除了肚仁儿,就属这散丹口感最好了。最后是第四个胃,皱胃,被称为“蘑菇”,算是第八个部位。最后一个部位,就是皱胃和小肠连接的地方,称作“蘑菇尖儿”。

        四个肚的详细分解如上所述,但必须要说的是,羊肚可以像刚才说的分出九个部位制作爆肚,但牛肚则只有百叶、百叶尖、肚仁、厚头儿(肚葫芦头)有脆嫩的口感,能够入菜食用。所以羊九牛四,加在一起一共十三种。这不同的部位,之所以要细分,是因为口感有着天壤之别。其中最为脆嫩的是肚仁儿和散丹,要想练练牙口,可以试试食信、肚板儿。

        做爆肚的师傅拿到整肚之后,都会细细的拆分,并按照刚才的分类分别改刀。而真正懂行儿的食客,点菜的时候就会明确的告诉老板或伙计,要吃哪个部位,而不会愣头青一样的喊上一句“老板,来盘爆肚!”

        这爆肚要想做好,一定要选用新鲜的牛肚和羊肚。选好原材料,接下来就是预处理。因为无论是牛肚还是羊肚都有很大的异味,想要去除就要进行彻底的清洗,有很多师傅都会用粗盐来进行搓洗,之后还要用清水泡上一两个小时。等到肚完全处理干净,才能开始拆分改刀,或切条,或切块。

        第二个关键点,就在这个“爆”字上了。“爆”这种技法鲁菜里运用的很多,而且可以分为很多种。北京的爆肚一般会用到的是油爆和水爆两种。相比之下,水爆成本较低,且容易掌握,所以使用更加广泛。

        做爆肚的时候,锅里的水是不能大开的,因为这样很容易把肚烫老。一般都是等水烧到八九十度,锅的中间开始冒鱼眼泡的时候,就把肚子下进去。因为各个部位的脆嫩程度不一样,所以在锅中汆烫的时间也不一样。肚板儿大概要七秒钟,肚蘑菇大概要八秒钟左右,而肚蘑菇尖儿则要十二秒左右,总体来说在十秒钟上下。时间短了不熟,时间长了就老了,根本嚼不动。真正的老师傅或者美食家,一眼就能看出来肚的细微变化,判断这盘爆肚是不是恰到好处。

        在“爆”的时候除了水温和时间,分量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重点。因为牛肚、羊肚做熟之后一定要趁热吃,一放凉了就会变得又皮又硬,跟橡皮筋一样。所以每一份爆肚的分量都不多,一般都在二两左右。做好了上桌,立刻就吃,得在它凉之前,全部下肚才行。

        第三个关键点,就是这蘸料了。和涮羊肉相似,爆肚用的水中,最多只是加点葱和花椒,没有其他的佐料,要想有好味道全靠着一碗蘸料。这蘸料所用的东西也不稀罕,主要是芝麻酱,再辅以酱油、腐乳、香菜、辣椒油等等。看上去和涮羊肉的蘸料差不多,但却有不小的差别,一般来讲爆肚用的蘸料要比涮羊肉用的淡一点。因为涮羊肉的主角是羊肉,蘸料是用来凸显羊肉的鲜美的,不能蘸太多;而牛肚羊肚本身并没什么太重的味道,全靠蘸料提味,所以一般都会把肚在碗里一兜底,厚厚的裹上一层料才行。各家的爆肚,蘸料也都有所不同,都有着自家的独门秘方,不足为外人道也。

        上面三个关键点如果全都做好,就可以坐下来慢慢享用这一盘美味了。叫上一盘爆肚,就上二两小酒,最后再来两个刚出炉的、夹好了肉的芝麻烧饼,真是美不胜收!

        作为老北京的传统小吃,爆肚早在乾隆朝就已经出现,最早的经营者以回民居多。爆肚在北京可以说是家喻户晓,但你要是到一些高档的大饭店去,是绝对吃不着的。因为这爆肚就是一种小吃,只适合于一两个人品味、解馋,并不适合十几个人狂扫。所以很多做爆肚的都是路边小摊,或者小店面、小门脸,很少有在大酒楼里出现的。

        在北京提到吃爆肚,人们基本都会推荐你去以下几家。东安市场的“爆肚冯”、“爆肚王”,天桥边上的“爆肚石”,东四牌楼的“爆肚满”,外安德路上的“爆肚宛”,门框胡同的“爆肚杨”,后海的“爆肚张”。过去的人们并没有什么品牌效应,所以挂招牌的时候,就经常只是把所做的东西放在前面,后头再加上自己的姓氏,这些爆肚届的佼佼者们用的也都是这种起名方法。

        想当初,京剧大师梅兰芳、马连良,评剧泰斗小白玉霜,相声名家“小蘑菇”常宝堃,都对这一盘爆肚情有独钟。据说梅兰芳每次在吉祥戏院演出,都会让自己的太太或者跟包去旁边的“爆肚王”买爆肚当宵夜。而他的太太或跟包,也总会算准了梅先生演出结束下台的时间,及时送上一盘热乎乎的毛肚。仅此一点,足见其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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