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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听许多人说,现在的新年越来越没有年味,像是死板的上班打卡,完成任务般的回家过年,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团圆饭,看春晚……我们00后觉得厌烦疲倦、平淡无味的新年,却可能会成为许多大人们的遗憾。
该从何说起呢,其实故事并不应该由我来讲,我只是一个20岁的“孩子”,没有经历过大年三十赶工作回不了家,却给父母报喜不报忧的年轻人,也没有体会过外出工作只为了多赚一些钱给家人却抢不到回家的票的中年人,我只在高三短暂又紧张的寒假中期待新年,可又无暇感受新年的气氛,便又要投入到紧张的复习中……我过的每一个新年都是复制粘贴,无一例外,拥有了便不觉得少有。
可是今年不一样,楼下的那两口子让我意识到有许多人对年的期盼似乎只剩下一整年的埋怨,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来发泄自己的不满,毕竟有些人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家。
“离婚!今年必须离婚!这日子我一天也跟你过不下去了,你自己在外面做的臭事还要我一件一件说给你听吗?跟你耗这么多年,要不是为了孩子,我有病才不跟你离婚……”
声音的主人其实很好寻找,离我不远,我往楼下一看,果然!对面一楼的女人语言激动,身体大幅度挥舞着,像个泼妇。蛮不讲理,霸道,脾气差,这是我对那个女人的印象,似乎只要回到这个家,她就是这幅狰狞的脸。这样的争吵声我早已经习惯,从我高二那年他们就一直在吵,刺耳的谩骂声在整个小区里回荡。女人大多对着电话上串下跳,因为男人很少回来,逢年过节回来看孩子,也免不了一顿争吵,闹得很不愉快,也有热心的好人试图从中调和,结果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说的话难听至极,久而久之也没人理会她。小区里她尖锐的声音时常响起,大家也都见怪不怪,路过的人只是交换眼神便各自都懂了。
良久,对面的男人还是一言不发,见他不辩解,女人急了,许是怕男人默认真的在外面有人,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她推搡着,哭喊着:“你说话啊,难道我冤枉你了吗,这么多年你为外面的那个女人做的事,要我给你一件一件列出来吗?可怜我二十岁就跟了你,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现在你钱用光了知道回来找我了,我告诉你,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自己看着办吧……”女人因激动而颤抖的身体瘫倒在地上,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她泪流满面的脸在我脑海中浮现……二十岁,到现在已经七年了……七年!她才二十七岁!我看了看她,有近半百的苍老,我摇摇头,看着不像,我对自己说。他们无休止的争吵让我想起钱钟书先生写的《围城》:“婚姻是一座围城,如果打定了要进这座城,就得丢掉一切幻想,做好安全的思想准备。”
“到底要我解释多少遍你才相信啊,我在外面是有正事要做,怎么又说离婚啊,离了婚我们的娃娃怎么办,他才几岁,我知道你一个人在家里不容易,可我是真的有事,你怎么不明白我啊……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还不晓得我是什么人吗?”男人急得跺脚,话到了嘴边却成了长长的叹息声,他扶着女人坐下,不知女人是累了还是已经麻木,她没有反抗,任凭男人扶着。
我没再关注他们,直到前几天。我买了春联准备回家,在小区门口看到了几个从没见过的外地人,他们拿着礼物,说着普通话,像温婉的江南人,他们在门口踌躇着,想进去又担心什么似的,我没多看,刚迈了一只脚,有人叫住我。
“你好”如风铃般悦耳的声音在我旁边响起。
是他们!我无比笃定,因为这一片没人会用普通话跟我打招呼。
“你好小姑娘,打扰了,请问你是住这个小区的吗?”一个肤色很白,皮肤很好的阿姨问我,不知怎的,我一下想到那个男人,这会不会就是他外面的女人?我一时语塞,如果是,帮不帮他呢,不帮,那女人被骗,我也于心不忍;帮,小区里又要不安宁了……这短短的几秒钟,我脑补了一大场年度大剧。罢了,只是问我住不住这,有什么关系呢。
许久,我点头,“那你见过一个高高瘦瘦的,大概一米七五的个子,30岁的样子,有点黑,姓马的人吗……”她边说边比划着身高,眼睛定定的看着我,试图从我脸上找到答案。
是那个男人!
我顿时心里五味杂陈,不禁开始同情那个被大家讨厌的女人。我没说话,思绪飞了老远,其实我以前匆匆见过那个姓马的男人,看起来不像是会在外面找小三的人,看着老实,所以平时里女人对他的咒骂让我替那个男人感到不值,可此时此刻,我无比羞愧于自己的判断。她静静地等我回答,许是等了很久,她有些窘迫,脸颊变得有些绯红。
“可能是住里面,这样的人小区有很多,我不确定你说的是谁……不好意思,我还着急回家贴对联,你再问问其他人吧。”对破坏人家家庭的人,我自然没有好语气,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猜测,所以除了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我再无法做其他。
回了家,我一直关注着楼下的动静,很久,没看到门口的那些人出现,我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平静一直持续到下午,我妈兴奋地跑回来给奶奶说她终于知道楼下两口子吵架是为了啥子事,我恍惚间听到了马什么什么,不对!我如惊弓之鸟般从床上弹起,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在沙发上假装看电视,留着耳朵听她们讲。
“诶哟我的天爷,妈,你知道袁女子一天吵个没完是为了啥,今天有个女的来找他们家小马了,看着漂亮得很哟,袁女子一天天叫着她家那个在外头找了人,今天人上门来了,她反倒不做声了……妈,你猜是为啥……”我妈的反应很激烈,像是知道了不得了的大事。
“为啥嘞?怕离婚?”奶奶显然也回忆起是谁,顺着往下说。
“啥子怕离婚,误会!天大的误会哟!你晓得小马之前当了几年兵撒……”奶奶点了点头,“关当兵啥事,当兵全是男娃娃,又没有女人……他到哪去认识的女人哇……”
“我的好妈诶,人家当兵的时候有个战友,还是老乡,人俊得很,结果出意外死了,临终了把老婆娃娃托了小马,让没事帮衬着,也不用天天去,这不,这忙一帮就是好几年,死了的战友不让说,小马也考虑那个小娃娃,孩子小得很,没了爸爸,总是问他爸去哪了,小马没法,只能假装,说是娃娃大了自己就懂了,不需要咋个解释,谁知道小袁听说了,才有这两年的事情,现在还闹得自己屋里要离婚的地步……”
“这小马,我就说他看着不像个不老实的,他这事办的,连自己老婆也不说,也难怪人家小袁这么生气,自己的男人不顾自己家去照顾别个的娃娃,换了哪个心里能舒服……”
“是啊,要不是今天人家女人上门来道谢,自己要回娘家生活,以后都不回去了,说自己已经接受了男人死了的结果,以后不用小马帮衬了,他男人遇到小马是他们家的福气,也给小袁造成了麻烦,又是道歉又是道谢的,把小马给的钱都还了回来,还送了好多东西说是赔罪……这以后他们家也全是安生日子了,你没看见小袁,诶哟,是以前几年都没见过的样子……今年,可以过个好年了……”不是我们家的事,可我们三个听众的嘴角都不由得上扬。
原来如此!我松了一口气,依稀记得哪个电视剧里有这样的情节,不记得是怎样的结局,我只知道,现在这部名叫生活的电视剧,它的结局是好的。
是啊,他们终于团聚了,这么多年的隔阂也终于解开了,今年大家都可以过个好年……
今天又遇到了那个姓袁的女人,她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化了淡妆,穿了新衣服,脸上仿佛扫去了这几年的阴霾,一下变得容光焕发,整个人精神了不少,没了往日尖锐的锋芒,和邻里都能聊上两句,像二十多岁的人了!我站在一旁,听她给大家道歉,说这几年像个怨妇一样生活,给大家带来了不少麻烦,说她即使今年的误会没有被解决,她也不想再继续消沉,纠缠这些年就是不相信她年少认识的人会有因为第三个人而抛弃她,结局很好,没有第三者,有的只是战友的遗托,她说小马仍然是以前那个善良的小马……
下雪了,这个城市本是不易下雪的。
新的一年要来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满园冬雪会掩埋一年来所有的遗憾和不愉快,让我们一起期待春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