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馨主题第五期写作【一别两宽】
01
林明志睁开眼时,太阳已经爬到头顶。刺目的光顺着玻璃窗户爬进屋子,在卧室的木床上跳来跳去。
看了眼钟表,已是中午十二点。屋内静悄悄的。往常,即便老妈将客厅里的电视开到最小,他也能听见。今天倒是安静了?莫非老两口下楼买菜了?
衣橱的地板上摊着一堆的花花绿绿,台桌上还摆着一把剪刀。那些不是媳妇平时穿的衣服吗?捞起一件,发现好好的衣服被剪刀拦腰截断。拿着衣服撒气,这可不是媳妇杨梅的作风。以往衣服过了时或者不喜欢了,她都是洗干净后用袋子装好,送到楼下垃圾桶边缘或者盖子上,遥想着被有缘人带走。小区里,经常有拾荒的进来。
媳妇是个衣服狂,衣柜里上挂下悬被撑得满满当当。她眼光独特,外人不敢穿的,穿在她身上既有性格又风情万种。
林明志将衣服一件件摊开,发现被剪坏的几乎竟是些较为性感的。剪它的人毫无章法,有的一剪两半,有的袖口衣摆伤痕累累不忍直视。桌子上的剪刀让他觉得眼熟,好像是老妈常用的。把柄的黑色胶皮,还是他拿绝缘胶带缠上去的。
快速摸出手机打给父亲。铃声响了几秒就被对方接通了。接电话的却是母亲。
“喂妈。你和我爸出门买菜了吗?”
“小志啊!看你睡得香我和你爸没叫醒你。我们已经坐上车了,还有一站就到老家了。你们……哎!好好过日子吧!”那头,话说得简短明了。林明志捏着手机有些茫然。
“老妈是怎么想的?想走也不提前招呼。”想起母亲自他懂事起就是这个脾性,想一出是一出,经常不按常理出牌。林明志也就不继续想了。
媳妇杨梅大学念的是文秘,毕业后进了一家大型公司。起初在前台做接应,后来因为工作积极上进,又被招去给副总做了秘书。她相貌好工作出色应变能力强,很受副总赏识。任何的职场应酬,都会带她一起出席。一来是撑面子,二是替他挡酒,谁叫杨梅天生就有一副好酒量呢!
中饭,公司里有免费午餐,杨梅不回家吃。窗外开得烂漫的花池灼花了眼睛,几只蜜蜂也嗡嗡地采蜜,一阵饥饿感油然而生。那晚,他临时换班,跟司机小刘做了交接后就进了小餐馆。本来只想简单吃口饭,后来竟然喝了酒。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记忆里,他醉醺醺地进了门就拉着老妈的手放声大哭。看到他哭得凄惨,老妈红肿着眼眶抓着他儿子的一只手臂,另一只手则贴着他的胸膛上下摩擦。
“看吧,孩子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哭成这样。都是那个杨梅,小样儿,我老早看她就不顺眼,什么样的衣服都敢穿,大冬天还穿着露膝盖的短裙,要不要脸了。”听老婆子骂儿媳,老爸虎着脸看着林明志眼里卷着愤怒。作为知识分子的教养,不允许他像大志娘这样泼妇骂街。
模糊的记忆里,他在客厅吐了胃内的残食。老妈高声尖叫着指使父亲去拿拖布和水桶。她自己则用湿毛巾替他擦去唇边的残留物。然后哄孩子一般将他送进卧室。那仅仅是他的卧室,因为工作特殊,杨梅早就与他分开了睡。而此时又逢周末,作为独生子女的杨梅,逢到这天,都要去自己妈家住上一晚。
第二天,林明志想起这些,脑子依旧有些迟钝。他只记得昨晚说了很多的话,还倒了一些憋在心里的苦。他怎会没有苦水呢!他一个开出租的迪哥,娶了个貌美如花还会挣钱的媳妇,外人在他面前夸他媳妇有能力时,他不仅不觉得高兴,反倒觉得是往个儿脸上扇巴掌。他那工作,活多时一个月能挣上五六千,到了淡季,也就三四千块钱。而媳妇就不同了,十足的白领。一个月加上奖金还有满勤费取暖费消暑费,约有一万块。这是什么概念,简直天上人间!
02
林明志坐在床头按压着头皮,昨天白日的一幕又晃在眼前。他送走一波客人正开着车瞎转,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影子正与一名男子并着肩朝华洋宾馆走去。女子披着大波浪的发卷,穿着收腰齐膝的套装,瘦小的肩膀上落着男子的咸猪脚。两人贴着身说笑着往台阶上迈。像热恋中的情侣,更像一对亲密无间的小夫妻。
他是在她抬头时认出是杨梅。尽管那天她被一副宽大的墨镜挡住了眼眶。她身上的套装他太熟悉了。包臀裙儿,露着锁骨齐肚脐的大红外衣,要多性感有多性感。当初他还因为她买种衣服两人吵吵过。见自己的老婆被别的男人搂抱着进了高级宾馆,是男人都会觉得头顶生出一片大草原,林明志也不例外。
他靠在一侧建筑物上,等了大半个小时也不见人出来。他打电话却没人接,直到客人跑龙套似的接与送,使得他再无分身之术去管这事,一直忙活到晚上交班。做了交接,因为心里不爽,他气呼呼地冲进小吃店要了饺子还要了酒。这是他经常的吃法。老话常讲:饺子就酒——越吃越有。平常二两酒他就醉了。可那天邪乎了,酒喝了半斤,越喝越清醒越喝越兴奋。喝着酒他骂杨梅,骂和她一起的男人。骂他自己不争气连个老婆守不住。他眼泪横飞可怜兮兮,惹得一旁吃饭的小情侣,频频向他投来用情的目光。
他是怎样回的家,至今没想明白。只记得一进门就抓起老妈的手放声大哭。老妈似乎更难过,还当着他的面骂了杨梅。
肚子又在叫了。没人做饭,他趿拉着鞋去厨房找到一包泡面,用开水泡了呲溜着往嘴里塞。洗了碗,又喝了一壶金骏眉,看看时间马上下午六点钟了。往日六点,杨梅的车会准时停在楼下。六点半,七点半,天已经黑透了,可妻子却没有回来。林明志突然感到不安。掏出电话迅速拨了出去,这次很快接听了。
“都这个时间了,怎么还没到家?”他话里有些生气。
“林明志,你还敢叫我回家。我哪有家?我是破鞋、水性杨花,怎么配得上你这大好青年。那个家我没资格进入,你自己守着吧!”杨梅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肚子里的火似乎能点燃一间屋子。
嘿!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有理了。明志也感到恼火。把电话重拨回去,听到的却是急促的嘟嘟声,电话被拉黑了。联系不到人,他心有不甘。空荡荡的屋子连个说话出主意的人都没有,他感觉要疯了。短暂的冷静后,他给好哥们儿辛克拨了电话。辛克的妹妹,也在杨梅的公司上班。女孩儿很漂亮,在前台做接待,平时和杨梅关系不错。
电话接听很快。
“喂,哥们儿,有空想我了?”辛克还是一副痞痞相,说话没轻没重的。
“少来!自己的屁股都擦不干净哪有空想你!”
“呜呜,小林子最坏了,我还以为你要请人家吃大餐呢!”
“你正经点好不好?算哥求你了。”平时,明志还可以陪他练练嘴,说说头皮发麻的话。可今日,他心情极差,这样的辛克让他感受厌烦。
“你让小兰打个电话给杨梅,问问她在哪?为何不回家!”林明志扯了扯头发丝烦躁地说。
“给杨梅打电话?这不是秃子打伞–多此一举吗?你自己直接去打不就成了。”
“我要是能打通,还能求到你的门下?赶紧的,墨迹个球!”他阴着脸语气有些不耐烦。
“不是,我发现你们家人特有学问。你的口才继承你妈吧!啧啧,骂人的本事有一手。这下你媳妇在公司里,想不出名都难喽!”辛克在电话一头笑得有些鸡贼。
“把话说明白!”
“你真不知还是装傻充愣?你妈呀!大闹杨梅公司那一出。乖乖,那骂人的水平,老鼠啃麻袋–绝了。哈哈……”林明志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原来妈背着他竟然找去了杨梅公司?原来杨梅拉黑自己原因在这儿!他感到身上一片冰凉。
挂了电话,他摸出手机打给父亲。老妈的不辞而别的足以说明一切。他不知道自己打这通电话到底为个啥?要真是妈干的那事儿,就像他还能把她怎么样似的。
那头,是老妈接的电话。简单扔下几个字。
“儿子,这婚能过就过,过不了咱拉倒!”什么叫能过就过?不是常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再说,他并不想离婚。他迷恋杨梅的身体,爱她还爱不够,怎会去离婚。除非脑袋被驴踢了。
妻子联系不上,父母又回了老家,眼看着交班的时间到了,他只得收拾东西出了门。
03
又送走了一波顾客,他开着车在市里转。其间,给杨梅拨了几个电话依旧没通。气呼呼地将手机丢向后座上,那家伙蹦了一个高滚到了脚垫上。等红绿灯时,辛克的电话响了。
“喂哥们儿,小兰没跟你媳妇联系上。电话是通了,但没人接。你俩有什么事儿,还是当面说清楚吧!”
“说清楚个屁!连人都找不到去跟谁说清楚!”无法与杨梅联系他有些恼火,一上火就想骂人。
“你呀,就是不信任你媳妇,还有你家人。你说杨梅要是真有二心,还能跟着你这个穷小子过?人家早就跟着大老板跑了。这两口子过日子,信任是首位。如果我是杨梅,也会拉黑了让你小子找不到。你妈昨天当着全公司人说的那些话没法听了。估计呀,杨梅这次没法在公司混了。”
后面的话林明志没有听进去。他的脑海里,迅速浮现老妈大闹杨梅公司的画面。老妈为人泼辣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也能做。这些,他很小的时候就见识过了。他亲眼看见妈妈掐着腰,手戳着奶奶的鼻子骂她老不死;曾经为了一只鸡她和邻居撕扯在一起;为了一把干草,她能跑到人家门口骂上半天。明志后悔那天的做法。为母则刚,一个母亲为了替儿子出头啥事都能干,更何况他这个彪悍妈呢!
身后传来阵阵刺耳的鸣笛声,标示牌上已显示绿灯,他加大油门,人和车嗖地挤进了行车道。
第二天交了班,他没去吃早饭也没回家睡觉,顶着熊猫眼直接去了杨梅公司。走进前台找小兰,结果被告知小兰休班了。他又报出杨梅的名字,小姑娘一边打电话,一边瞪眼瞧他。很快,她就礼貌地对他说,对不起,杨秘书请假了。再问就不被理睬了。
出了公司,他站在门外又拨了电话,那头还是一连串的嘟嘟声。他不死心,从中午一直等到华灯初上,都守在公司门外。直到人都走光了,杨梅也未露面。眼看着又要到接班时间,林明志心急如焚。干脆打电话给领导请假。虽然挨了训,但假还是批了。
杨明志找到辛克家时,小兰正巧在家。小姑娘感冒了在家养病呢!辛克从外面一回来看到明志坐在那里,颇感无奈地摇摇头。
“你不去找你媳妇跑来我们家干吗?”林明志耷拉着脑袋不说话,泪水在眼圈里游动,像随时都能掉落下来。
“打住啊!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欺负你了。”辛克撇着嘴一脸鄙夷。
“兰儿,帮帮林哥吧!你一定知道你嫂子在哪儿?”他抬起头揩了一把眼泪,可怜巴巴地望着小兰。
辛克踢踢小兰的板凳。“你要是真知道就说出来。”
“我哪知道?你家妈妈不是说了吗?林哥学历高长得又帅,什么样的媳妇找不到!我看你们还是赶紧散了吧!省得都窝心。”小兰脸色难堪,噘着嘴进了里屋。
“就那妈那张臭嘴,好事也成坏事。真不知道你们娘俩唱的哪出!”辛克两手插进裤兜,话也说得难听。
“你以为杨梅姐真离了你没人爱了。公司里有多少想要追求她的,包括我们副总。可这个蠢女人却一根筋地说家中已有了爱的人,还冲那些追求者甩脸子……”小兰气不过又在里屋喊。
“姑奶奶,你少说点吧!你这不是点火吗?”辛克在外面喊。李明志的脸吧嗒掉了下来。原来竟有这么多人惦记着自己老婆,包括那个副总。两人果然有问题。林明志蜷缩的心,像是被人提起来用一把干草煨烤着。杨梅对他好,他心里明白。她人漂亮有学历,挣钱比自己多。当年结婚时住的房子,首付的三分之二是她掏的。他永远忘不了,她拿着他们凑在一起的钱去交首付时说的那些话。
“哼,买房子的大头可是我出的。如果你将来你胆敢去找小情人,这房子你休想得到。你就带着你的情人住大街吧!”那时候,他们真心相爱。她很爱他,担心的却是他婚后的移情别恋。想到这里,林明志为自己对妻子的怀疑感到愧疚。
林明志和杨梅是大学同学。两人同年级不同专业。杨梅是班级的校花,人活泼好动还长得超级漂亮。明志虽然算不上美男子却也儒雅帅气,还是校篮球队的队员。杨梅就是在看校篮球比赛时对他产生了好感,后来两人在学生会再次相遇,齐齐呼喊这是缘分唆使。就这样他们恋爱了。
毕业后,杨梅靠自己的能力顺利通过面试进入L公司。而明志的工作却是一波三折。因为处理不好与领导的关系,接二连三地跳槽。后来好不容易进了一家地产公司,但干了几个月后又与同事发生摩擦,以至于大打出手。最终两人双双被公司解雇。从此,明志再也不恋职场。为了不闲置在家,于是就跑起了出租。出租司机挣钱不多,因为与顾客交流少仅有一面之缘,也就不存在发生摩擦这类事。面对他的不上进,起初杨梅与他吵过架,骂他是缩头乌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窝囊废。但时间久了也懒得说了,也随他去吧。
遇到心情不好,杨梅总会说些他靠她养活的话。林明志听在心里虽然不舒服,但也无力反驳,因为事实摆在那里。
04
林明志找不到杨梅而苦恼时,杨梅却来了电话,两人约在一家咖啡屋见面。
一落座,林明志就抱怨:“这几天去哪儿了?有事为什么不回家谈?”杨梅今天扎着长马尾,短裙子换成了牛仔裤像个大学生。她头发拢起,显得小脸尖尖越发娇柔,像是一颗在放大镜下的杏仁儿。
“那个家只要有她我就不会回去。今天我来和你谈离婚的事儿。”
“离婚?我不同意!”林明志身上一抖,立马说道。
“你同不同意都没关系。今天就是支吾一声。还有,这周末我回家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至于离婚协议,我已经找人去办了!”整个过程,杨梅都没有拿正眼去瞧看这个男人。
“至于吗梅梅?就因为我妈找去你们公司,你就要跟我离婚?难道我们这些年的感情这样经不起打击?”
“别跟我谈感情,你不配。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你永远是个断不了奶水的宝宝。咱们的婚姻只要有你那个泼妇妈夹在中间,就永远好不了。”
“那是我妈你婆婆,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她?我承认她这次做得有些过分让你丢人了。可她不是为咱们好吗?你敢说你和那副总之间没有什么?即便你没有,那个男人也像狼一样对你不安好心。”
“你这样的态度咱们还有必要谈吗?”杨梅脸色一变,抓起包包就要走人。吓得林明志赶紧求饶。“别激动,好好,我不说了。”见他像一堵墙横在面前,杨梅只得又坐回原位上。
“林明志,我今天来不想和你吵架。你说我不尊重你妈我承认,但就她做的那些出格的事儿,你让我怎么尊重她。我们的家她说来就来,来了就翻箱倒柜。你说,我的那些包包鞋子被她拿走多少给了你妹?这些,我可以不计较,但她不该去楼下四处散布我作风不正,整天打扮得妖里妖气去勾引男人。但凡一个希望家庭和睦爱我的婆婆,就不会去做这种事。我虽然算不上一个好媳妇,但我也是我爸妈的宝贝,从小到大被他们捧在手心里。”杨梅说这些时,两手用力攥紧,两只眼眶像被烟熏过似的一片通红,一种叫愤怒和仇恨的东西在里面隐隐流动。林明志想替母亲和自己辩解,可嘴张了几次却没有片纸言语流出。因为杨梅说的这些,她确实做过。
“梅梅,我会去劝妈的。咱们那么相爱,不要离婚好不好。”看着杨梅眼睛里流动着的隐隐波光,他紧张地抓住她的手哀求着。
“知道我最瞧不起你什么吗?不敢对自己的婚姻负责,遇事不够冷静不敢面对。这样的你让我瞧不起。”杨梅扔下几句话抓起包包就走,等到林明志付了钱追出来时,已经不见了她的影子。
杨梅在说好的日期回家取东西时,却发现门锁被换掉了。开不了门东西拿不出来,她站在楼道里真想掐着腰骂人。她气得浑身哆嗦摸出手机打给了林明志。而林明志躲在家中不接电话更不敢出来见她。一门之隔的家中,老妈孔阿婵手握着儿子的手机,正拿话恐吓他:我看谁敢给她开门。人都要离婚了,还想着回来拿东西,呸!不要脸。
“妈,梅梅的东西你又用不上,给她就是了。”用不上我不会给你妹吗?实在不行我拿去卖了。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还有脸走进小区,我都替她丢人。”明志妈守在门旁骂着,林明志则两手抱头蹲在门口。他是真后悔同意妈把门锁换了。杨梅说得没错,他就是个妈宝男,离不了老妈的操控。当初孔阿婵说换锁时,他之所以点头是有私心的。门进不来,杨梅拿不回东西就不会跟他离婚。但他想得太单纯了,老妈岂是那个让人占走便宜的人。
想要离婚可以呀!赶紧走,走了我儿子照样娶媳妇。但前提是要净身出户。一个不检点的女人做出这种丢人的事儿,法院也不会向着你说话 。孔阿婵用脚抵着门板,恶狠狠地说。一席话让林明志头更大了。这婚即便要离,也不会离得那么顺当。
“林明志,你这个缩头乌龟。”守在外面的杨梅骂累了。她右手扶腰,拿脚用力踢打着门扇,然后气呼呼地下了楼。
05
取不回自己的东西,杨梅懊恼那天出门时,为什么不把那个装着贵重物品的小包包给带在身上 。因为没有身份证和银行卡,一切离婚准备都很费劲。于是,她想到了专门帮人打官司的律师事务所。
当杨梅和温文儒雅戴着一副金丝框架眼镜的男子找到丈夫时,林明志的第一反应是这女人果然和老妈说地一样:太不正经,似乎离了男人就活不了。当然,这不是他妈妈的原话,原话比这更露骨更不堪入耳。
“是林先生吧!我是杨梅的委托代理律师袁明,今天是和你来谈关于您和杨女士离婚的有关事宜,希望您能配合。”袁明掏出自己的证件在他面前晃了晃。这番话完全出于职业习惯,但听在林明志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意思。
“我并不想和我妻子离婚。抱歉,我们夫妻的家事儿不劳外人插手。”话毕,林明志觍着脸呵斥起自己的妻子来: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这才几天又勾搭上了别人。跟我回家!男人一边喊一边跳啸着过去抓人。再见杨梅小脸吓得泛白,下意识地弹到袁律师身后。看着抓空的手掌,林明志的脸像被浇灌了水泥泛着铁青。这边,袁明像老母鸡护小鸡仔将杨梅挡在身后,目光变得锋利起来。
“想必林先生和您母亲一样情绪反复无常,夹带着有暴力倾向。我还听闻你的母亲,对你知识分子的父亲,时常会实施暴力。这些情况上了法庭,我会如实跟法官叙述。”
“去你妈的 暴力。我打我老婆关你屁事。”杨梅失踪这几天,林明志压制已久的怒火终于揭竿而起集体造反了。人在反面情绪面前,总是会暴露自己最不堪的一面,于是,各种的污言秽语,从他的嘴里倾泻而出。就像得到释放的袅袅蒸汽,想压制都难。
这样疯狂的林明志,让杨梅对他抱有最后的一丝愧疚化为乌有。如果说之前的她,对他还有几分不舍,可今天丈夫的表现,更让她下定决心,这婚必需要离。
袁明拥着娇小可人的杨梅走出茶室,林明志还在背后叫喊,甚至比之前骂得更凶了。
“杨梅你个臭三八,想要离婚除非你净身出户,否则老子不会签字。我拖死你!”骂过一通他心里是痛快了,但身子却跟着一颤。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下三滥了?这套顺溜骂人的话,是什么时候储存在内心的?或者是它们一开始就存在,只不过自己没有机会施展罢了。
杨梅被袁明带着径直朝停车场而去。她小脸苍白身体战栗,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林明志扭曲的脸庞,和眼底流淌着赤裸裸的恨意,令她感到难过。这样的他,让她感到恐惧和陌生。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见了女孩会害羞的大男孩吗?还是那个将她裹在怀里,在她耳旁深情表白“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痴情的男人吗?
一辆豪华的奥迪A6的驾驶室里,袁明静静地看着一旁噤寒而立的杨梅没有说话。作为律师,他看到过太多正处于离婚期的夫妻大动干戈的场面。大概是婚姻的帷布一旦被撕破,他和她共同建立起的亲情网,就会被仇恨替代。看着杨梅颤缩着肩膀窝在副驾驶,像一只迷茫无助的小猫,袁明心里升起丝丝心疼。他低嗔一声发动了车子。
杨梅是在恒德律师事务所请的袁明。进了大门,当她被事务所里的招待小姐姐引荐到旁边的沙发上刚落座,一旁正在敲打键盘的袁明也把头从电脑上抬了起来。两人盯着对方看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说不上在哪见过。当问号被破解,他们也认出了对方。
“你是杨梅!”
“你是袁明!”二人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原来袁律师和杨梅曾经是高中同学。只不过秦明在高一下半年放了寒假,就跟着父母去了其他城市。从此二人不是同学也再无瓜葛。在为着考大学而奋力拼搏的三年里,他们的身影在彼此的记忆里慢慢搁浅,直至彻底消失。浅浅的记忆一旦唤起,他们又变成好久不见的挚友,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袁明是在W市读的大学,主攻法学。而杨梅在N市,学的是文秘。虽然都是一本学校,但无论是城市还是录取专业和分数,袁明都要更胜一筹。况且本科毕业他又读了研,而后考博,直到博士学位拿到后才参加工作。
袁明对杨梅的遭遇表示同情和惋惜。当确定二人之间的感情已无法挽回,当即表示这桩官司他接了。
“老同学,放心吧!我会全力以赴帮你赢了官司。”有了袁明的帮助,杨梅对彻底摆脱那家人更有了信心。
06
因为林明志的不配合,寒了心的杨梅当即向当地法院递交诉状,请求法庭判二人离婚。林明志是在收到二次传票时才进的法庭。坐在被告席他一脸阴郁,锋利的目子上像架了一把刀,随时就能把妻子活剥了一般。旁边坐着则是他的代理律师。
袁明提出:我的当事人要求与被告方解除夫妻关系。同时要求被告方赔偿她的精神损失费五万元,并强调房子购买时自己掏的大头,而且房主的名字是她。再者,这些年原告作为一名迪哥收入低,几乎没有给家里挣过钱,自己理应得到这套房子的使用权。至于存单上的那十几万的存款,她可以主动放弃。
袁明一番话,让林明志彻底坐不住了。
“杨梅,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卑鄙。是你婚内出轨在先属于过错方,凭什么跟我争房子。至于名誉损失,纯属无稽之谈。你损失了什么?你和别的男人有一腿,那是摆在眼前不争的事实。”
杨梅没被林明志的话所影响,而是波澜不惊地向法官出示了一条手机视频。当这段不堪入目的辱骂视频在投影仪上播放,在座人员面面相觑,无不朝着被告方投去鄙夷的目光。视频中的孔阿婵一手掐腰,另一只手指点着躲到一旁的杨梅破口大骂。什么狐狸精、破鞋,这类低劣粗俗乡间泼妇骂街的词汇,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周围围着一群看热闹的员工。一名安保上前制止无果后,拉着她的手臂强行将人往外拖。而站立一旁的杨梅脸色煞白眼里泪花翻滚。羞愧与耻辱,在脸庞错杂交织。
林明志这是第一次看这则视频,虽然他已经想象得出老妈骂人有多狠,但亲眼所看又是一番味道。视频关闭了,杨梅像个被人丢弃的娃娃,一脸恐慌地站在角落里的那一幕,在他眼前久久不肯散去。他的心悄悄生出几分自责。当他抬头看到陌生的大厅以及观众席上的妈妈,猛然回过神来。
“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也有证据。请求出示原告出轨他人的照片。”得到林明志的指示,被告律师向法官提出申请。
杨梅和副总勾肩搭背,说笑着走向宾馆的照片很快被放在投影仪上。后面连续又放了几张,都是穿戴性感的她,与不同男人亲密地出入酒吧咖啡厅的相片。尽管杨梅知道,这些都是她代表副总与这些男人接触,但外人不知晓。这些照片在什么时间被拍下的,杨梅一概不知。她用薄凉的目光看向坐在被告席上一脸得意的男人,心里像落了雪,周身也被寒意包裹。
这还是我曾经爱过的男人吗?呵呵,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自己。那些所谓的:天不老情难绝不与君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被描绘得像花儿一样动人的山盟海誓,骗鬼的把戏而已。
突然,观众席上一阵骚动。孔阿婵像个浑身长刺的鸡毛掸子立在那里,手里还握着一个黑乎乎的瓶子。
“你们要是把我们老林家的房子判给这个骚货,我就喝了这瓶农药。”她的话如一声破天的惊雷。法官觍着脸用力敲着手中的锤子喊肃静。一名穿着蓝色制服戴着大檐帽的安保,冲上去一个反挺将人摁倒在座位上。看着手里的农药瓶被夺走,老妪疯了一样地叫嚣。但很快被两手反剪押出法庭。这一幕,杨梅看得心跳加速,好半天才从惊慌中挣脱出来。观众席上的辛克兄妹,也向林明志投去鄙夷与不屑的目光。
透过窗户,但见一处建筑的角落突兀的山石上绕着一株寒梅。粉红的花苞卧在光秃秃的枝头,迎着寒风昂着头蓄意待放。有一个细小的声音,擦着她的耳畔轻轻呼喊:虚名蜗角蝇头利,得又如何?舍又如何?婚姻没落,一切皆是过眼浮云,身外之物弃掉也罢。收回目光,她暗自在心里下了决定。
尾声
当杨梅一身清爽地背着包包跨出了法院大门,但见头顶的天空少有的碧蓝。一阵清凉的风从高楼的罅逢里穿过,像一只无骨的小手撩拨着人的脸颊。
道教中:舍是无为,得是有为。被二人争来争去的房子,杨梅最终放弃了。她想明白了,一栋没有生机,曾记载着不堪过往的肮脏之物,留在身边只能让她徒生不堪的回忆。
幸福的婚姻是快乐的天堂。而不幸的婚姻像堡垒像囚笼,人困在其中,与案板上待宰的鱼有何两样?与其在煎熬中挣扎喘息,不如一别两宽,挥挥手潇洒地与旧人说再见。不,是从此再不相见。
心里的雾霾散去,脚底变得轻松起来。一头乌黑的秀发被风吹扬,犹如这鲜活璀璨的青春年华。拾级而下,清脆的鞋子的哒哒声在青石板上欢腾跃雀,与风相撞一起缠绵交织,染上了它的灵动与朝气。不远处的一棵茂密的梧桐树下,一位身材高大儒雅隽秀的男子静静地靠在车旁,黑色的奥迪在阳光的抚爱下,泛着油亮亮的光。如正低头沉思,女子乌黑发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