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赧王四十九年(公元前266年)
秦国攻克魏国邢丘(今焦作市温县东部)。秦昭襄王日渐亲信范睢,让他掌权。
范睢趁机对秦昭襄王道:“臣当年居住在山东(崤山以东)时,只听说过齐国有孟尝君,不知道有齐王。只听说秦国有王太后(宣太后 芈八子)、穰侯(魏冉),不知道还有秦王。所谓独掌国权的人被称为王,决定国家利害的人被称为王,掌控生杀大权的人被称为王。
而现在王太后擅权,不顾大王;穰侯出使诸国也不报告大王;华阳君、泾阳君(芈戎、嬴芾)处事决断都毫不顾及大王;高陵君(公子悝)自由出入宫禁,也从不请示大王。有这四位权贵(不含宣太后)在朝而国家想要不亡,是不可能的。在他们的威权之下,秦国可以说是无王的状态。
穰侯派亲信充当使者控制住了大王的外交重权,决断秦国与各国事务,出使天下,征讨敌国,无人敢不听从。如果战胜了,他就会把所获利益全部收归自己的封地陶邑(今菏泽市定陶区)。如果战败了,他就会把百姓的怨愤都推到国家身上。
臣还听说,如果树上的果实结的太多,就会压折枝干,枝干折断则会损伤树根,封地过于强大的就会威胁到国家,大臣的势力过大就会使君王显得卑微。
当年淖齿(见前,淖齿之乱)管理齐国时,用箭射齐湣王的大腿,抽去他的筋,并把他吊在房梁上,过了一天一夜才将齐湣王折磨死。李兑(见前,沙丘之乱)为了夺权统治赵国,把赵主父(赵武灵王)关在沙丘行宫中,过了一百多天后,赵主父被活活饿死。
如今臣看那四位权贵的所作所为,也正是当年淖齿、李兑之流亚。夏、商、周三代最后亡国的原因,都是因为当年的君王把大权转授臣下,自己则纵酒行猎,被授权者嫉贤妒能,欺上瞒下,以逞其奸。他们不为自己的君主考虑,而君主从未曾觉察醒悟,所以才失去了国家。现在秦国境内,从掌管一乡之事的小吏到各封疆大吏,再到大王您的左右随从,不都是丞相魏冉的人么?臣见大王您孤零零地在朝廷上,真为您万分担忧呢。恐怕在您百年之后,拥有秦国的将不是大王您的子孙了!〞
秦昭襄王听后深以为然,之后毅然废黜宣太后的专权,把穰侯魏冉、高陵君、华阳君、泾阳君等四贵驱逐到关外,回他们自己的封地去。并任用范睢为丞相,封为应侯。
以下加段司马光关于上述之事的评论(原文及译文),由此证明《资治通鉴》绝非某些自以为是的‘天才’所说的‘厚黑’。
原文:
臣光曰:穰侯援立昭王,除其灾害,荐白起为将,南取鄢、郢,东属地于齐,使天下诸候稽首而事秦。秦益强大者,穰侯之功也。虽其专恣骄贪足以贾祸,亦未至尽如范睢之言。若睢者,亦非能为秦忠谋,直欲得穰侯之处,故扼其吭而夺之耳。遂使秦王绝母子之义,失舅甥之恩。要之,睢真倾危之士哉!
译文
臣司马光进言:穰侯魏冉当年拥立秦昭襄王,为他除去隐患威胁,举荐白起为大将,向南攻取鄢(今襄阳宜城市东南)、郢(今荆州市江陵县西北)两城,向东拓地一直到齐国,使山东(崤山以东)诸国都向秦国俯首称臣。秦国在当时能如此强大,都是穰侯的功劳。虽然他恣意专权、骄傲贪婪已足以惹祸上身,但却并没有达到范睢说的那种地步。
而范睢这个人,并不是忠心在为秦国谋划,他就是想得到穰侯原来的政治地位,所以才扼住了穰侯的喉咙,抢夺他的地位。在他这一系列的操作下,使得秦昭襄王断绝了母子间的情义,失去了舅甥间该有的亲情。总之,范睢这人真是个颠覆他人的能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