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善恶同源
万里朝云从东方的无尽之海蔓延到西方的浩瀚荒原，遮住了本该属于煌煌大日的耀眼光芒，仿佛天之将夜。一时间，无数的人抬起头，仰望，像是卑微的蝼蚁，将这神迹牢牢印在他们的心头，也许千百年多后他们才会明白那一日的神迹，究竟意味着什么。
“朝云万里，昼夜倾倒，看来昊天已赐下最好的名字了······朝云······楚朝云，一万年的轮回，希望这一次，你不要让我们失望啊！”老者面朝极东，虽是感慨之语，但那目光中的灼热和野心却仿佛穿透了时空，锐利得叫人不敢直视。
“启禀右相大人，凤藻宫内似乎有些不寻常。我们的人进去后就没有再出来过，而且灵力也无法探测内部的情况。”统领冰戮沉声说完便垂首退到一边。
“真是有趣的紧，那么多人的献祭还不够吗？这孩子还真是叫人不省心呢！”一个黑纱覆面妖美女子眨巴眨巴漂亮的大眼睛，望向一个身量修长的青衫男子，声音柔媚入骨，“离司，你······”
“不知道。”声音冷漠似是九天冰雪，拒人千里之外。
“哎呀，离司你还真是冷得像块冰一样呢！我们家紫陌美人可要伤心了······”一个磁性的声音懒懒传来，似乎还带着花酒的靡乱。
"够了！这里不是给你们玩笑的地方——荀卿，接下来就要看您的了。”居于首位的老者朝着左下一个白衣男子微微拱手，目光沉沉。
那个名为荀的男人并未回答，而是撇过头去，未束起的长发掩住了他潋滟的眉眼和俊美的侧颜。诺大的宫殿寂静无声。良久，他轻轻挥了挥衣袖，浅笑：“抱歉。”
半空中显出了一面古朴厚重的镜子，一瞬间直至灵魂的压迫感弥漫在众人心头。
“这是——这是三生镜！”有人惊呼道。
“不对······这是仿品，真正的三生镜自仙道纪元抹灭后销声匿迹了！”在座之中不乏见闻广博之辈。
“即便不是仙道瑰宝也涉及时空之道，拥有如此伪仙宝，不愧是占星师大人啊！”一人赞叹。
渐渐的，画面清晰开来。饶是一干人等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诺大的、金碧辉煌的凤藻宫仿佛化作阿鼻地狱，尸体，被强行吸干了所有精血的尸体横亘着、堆积着，他们睁大的、裂开的双眼写满了惊恐，仿佛见到了幽冥之下的恶魔似的，那些人在死亡的前一刻还保持着向外爬行的姿态······猩红色的地毯，幽幽晃晃的烛火，重重叠叠的帘幔，仿佛都在无声地诉说，诉说着这里不久前发生过的一切。
整个宫殿的灵气化作游龙，向一具女人的尸体汇聚而去，她隆起的腹部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划开了一道三寸长的口子，一只血淋淋的小手从中伸出来，慢慢的，有皮肉裂开的声音，一点一点，头，肩膀，身子，一个满身鲜血的婴儿从那道长长的口子中爬出来。没有人能看清他的模样，只是觉得那个婴儿眼眸，是平生见过的最纯洁、最清亮、最无暇的眼眸。这是怎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啊。每个人都在心里感叹。
像是所有刚出生的婴儿一样，他哭了，细细小小的一声啼哭，霎那间化作神兵利器，好像来自上位者的威压，来自神明的灵言一般，拥有摧枯拉朽毁灭一切的强大力量。它像是闪电般划过每个武者的心头。只是一瞬间就从这世间消失得干干净净，让人怀疑是否它的出现只是心底的错觉。
纯白的灵气仍然源源不断地涌向那个女子的尸体，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饱满起来，白皙起来，然后又迅速枯瘦下去，干瘪下去······如此诡异的一幕就这样反反复复。最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哭了，像所有刚出生的孩子那样，明净清澈的眼眸浮上深深浅浅的雾气，像是一层水雾般，遮住了世人的窥探。
三生镜化作一道流光回到白衣男子的袖中，殿内众人一时无语，不由将目光投向那个主位之人。
“各位阁老，可有什么看法？”老者抬眸，脸上神情晦暗不明。
“右相大人，小皇子生带异象，九龙齐鸣，朝云万里,确是真龙帝子！真是天佑我天武王朝，皇朝复兴指日可待！”一个面容枯槁的老者站起来恭贺道。
“江阁老说的是，自陛下三月前失踪后，小皇子可以说是楚氏唯一的嫡系血脉，唯一有资格继承天武大帝遗物之人，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实乃大喜。”又是一个老者站起来感叹。
“还有呢？”右相端起杯盏，扶了扶，目光却投向那道白色的、沉默的身影。
男子也不起身，嘴角带着一贯的如沐春风的笑容，声音淡淡似是三月桃枝：“善恶同源，光明与黑暗之子，必将直指巅峰之道。”说完眯起了眼睛，似是假寐的狐狸狐狸般，再不说话。
“荀卿，深知我心！”右相抚须而笑，“冰戮，若我没记错，蓝氏还有一个亲妹妹。”
“是，三个月前蓝氏亲自安排进了宫，现居住于重月宫。”冰戮回答道。
“让她去抱皇子出来。”右相深沉如水的目光扫过殿内的所有人，“众卿都散了吧，这三个月众人都辛苦了，想必都对家中妻眷顾念得紧，老夫在此多谢众卿对陛下的拳拳忠心。”
“大人严重了，臣等告退！”一干人等纷纷起身作揖告退，一时间大殿只余下寥寥三人。右相陆邪，占星师荀，还有一位始终一言不发的阁老，三个人心照不宣地沉默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相比其他两人的面容沉竣，荀长发随意披散，闭目假寐，倒显得分外轻松。
“一万年的轮回已经开启，我们已经沉默了太久，是时候了，夺回另一半苍穹之心，成为这三千世界的位面之主，重塑我天武皇朝的荣光！让这世人看看，到底是谁才能与昆仑神界和深渊魔界一争高下！”一名老者自殿外大步跨入，步履生风，赫然是一位大天位武帝。随手一挥布下重重禁制，即便是武帝亲临也休想窥听。
“冯老头啊，多少年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疯疯癫癫啊!且不说与昆仑、魔界争辉，即便是那半颗苍穹之心现在也下落不明，我有预感，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已经等不到下一个轮回了······”一名中年人突然搭话，却只是一道分身降临。那中年人名叫林玄，虽然相貌年轻，却是比先前的老者冯遇还大上几百岁，修为更是到达大圆满武帝而返老还童。
“林老话中虽然满是消沉之态，但只怕此时早已外出去苍穹之墓寻找失落的苍穹之心了吧！”一名灰衣老者轻轻一笑，自殿外踏进，手中还持着一柄竹扫帚。见此老现身，五人都起身作揖，无他，对这片大陆的顶尖强者应有的尊重。此人名叫江自流，众人都只道他是粗布麻衣打扫御花园的老农，可只有寥寥数人才知道他是整个天武皇朝除了老祖宗外的最强者，一身修为深不可测，早已返璞归真。
就是这五个人，才是整个天武皇朝真正的掌权人，真正拥有以无形之手搅动着这个时代的风云的力量。
“好了，现在人到齐了，开始吧！”右相陆邪出声说道。
重月宫。一个身着宝蓝色宫装中年女子怀抱着一个裹着襁褓的孩子，她的容貌柔美姣好，细细看来与蓝后不过两三分相似，但是周身的气质却与她的姐姐别无二致，只不过少了了一份母仪天下的雍容华贵。
“公主您看，小皇子多可爱啊，粉嘟嘟白嫩嫩的！”身旁的俏丽宫女笑说道。
“是啊，尤其是这眉眼之间，与陛下是何等相似啊！”一个老嬷嬷感叹道，目光却不由地瞥向那个女子，蓝后的亲妹妹——蓝舞雪。
“像吗？”蓝舞雪的指尖轻轻抚过孩子的眉眼，那孩子也被逗弄得“咯咯”笑起来，弯月似的小眼睛满是天真烂漫，小小的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诉说着对母亲的依恋与爱意。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孩子呢？姐姐。
PS楚朝云独白：雪舞姨母，我知道，每一次您注视着我的时候，目光都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别人都说我的眉眼之间神似父皇，可是在您看来，一直都是她的影子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