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恰逢五月十六月圆,世子正带着队伍沿着大道向着夏都急行军复命,而斟灌斟寻二侯还在喝着酒。世子的酒最终还是没有喝,连夜回去是为了赶在一早议事之前向夏后仲康汇报。
世子一直思考着和两位驻外将军的谈话,也在思考着如何说服父后,更重要的是寒浞的态度,毕竟这个司寇是后羿留下的人。
少海沿岸分布本来着数百个大大小小的部落和方国,颛顼之后重黎内斗造成大联盟分崩离析,一直到有穹王羿与伯明王云寒合作才平定了了空桑及周边大部分地区乱糟糟的局面,形成了一个南接斟灌有仍,北面少海有鬲,东方是莱丘西部是大河的大东夷联盟;但再也无法恢复到颛顼时代的大统一局面。
因为寒浞在攻打莱丘的战斗中作战勇敢,就把他封在伯明地和莱丘的中间并命名为寒地,以抵御莱丘的骚扰。
不只是东面莱丘,北面的有鬲氏也不隶属于东夷联盟,擦枪走火的情况时有发生,西北边界并十分安宁。只不过羿的重心在空桑而不是北方,所以这种局面一直持续着。
南面靠海一带就和平的多。当时穷桑派出寻找伯益的人都空手而归,穷桑自己也无心执掌东夷,所以在羿打开局面之后,就接受了联姻请求把嫦曦和姮娥嫁给羿,并在穷桑太阳神石下授权羿接替伯益成为新一代少昊。
少海沿岸还相对独立的大型部落和方国除了有鬲氏,还有北方古老的有易,有易东方更加古老的孤竹、山戎部落终北,还有在医巫闾山刚刚崛起的相土部落。
世子躺在马车上,兴奋的没有一丝睡意,寒浞和后羿这两个名字以及他所了解的东方故事一直萦绕在他的脑力里。
“结盟,一定要结盟!”世子突然从马车上跳了起来,吓得执辔的宗兵赶紧勒住了马,正跑的兴起的马儿一下跃起前蹄,“咴咴儿”的马鸣惊起了树上栖息的飞鸟,扑啦啦的向树林深处飞去。
世子见停住了马车,就索性从车上一跃而下,欣赏起月下的风光。
“我们走的太快了,等等后面的兵士。”世子对着宗兵说到,“拴住马,你们随我走走。”
宗兵不敢怠慢,也不敢大意,三人在前,三人在后,都是兵器在手,紧张的看着周围的环境。远处的洛水波光粼粼,在月光下愈发洁白。
突然,洛水上出现一个暗影,远远看上去像一艘独木舟,而那独木舟头仿佛站着一位衣袂飘飘之人,正乘风破浪而来。凝目看去,水上又空无一物。却听得远处噗噗腾腾的似打斗声。
“王子,往前就是水边湿地,恐是鼋鼍等物。”为首的宗兵建议到。
听得此事,世子更想去探个究竟,“众位随我来,如果真的有鼍,正好可以拿下,为父后做一面鼍鼓。”
世子等人慢慢靠的近前,就发现在月光下的洛水岸边,一鼋一鼍已经打了一段时间现在正是难分难解:那鼍的嘴巴紧闭,紧紧趴在鼋的身体上,鼍头还在不停的摆动,看样子是想把鼋的一只脚给咬下来;而鼋的头却埋伏在鼍的下腹,背部不停的往上顶,估计是等候机会将那鼍的肚皮扯开。而岸边好像还躺着一物,因为距离较远看不清楚。
正在几人看的兴起之时,世子突听得后面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扭头看去,原来是后面的持戈步兵赶到,顺着脚印赶了过来。
等着步兵靠近,世子招呼他们近前,吩咐一番。
除了两位留下保护世子的宗兵,其余各人手持武器悄悄包抄上去。
正在纠缠的鼋鼍缠斗正酣,也听不得周边的变化,倒是岸边躺着的一物发出嘶嘶的声音,似在警示什么,但依旧是动也未动。
这些训练有素的兵士,靠的近前,对着那鼍的眼睛举戈猛刺。
鼍被刺中,立即放开鼋足,张开大口向着兵士咬去。奈何戈柄太长,并不能伤到兵士,只是把戈柄咬断而已。
本来伏在地上的鼋放佛知道来人对自己无害,也奋力起身把鼍顶落,并一起一伏的向岸边躺着的一物靠拢,显然足部已经受了伤。
眼见得鼋躲开去,两个手持短刀并没有加入战团的的兵士迅速拿出一张网朝着鼍抛过去,持戈的兵士随即跟上,隔着网子刺向鼍张开的血盆大口。
那鼍牙口一闭,可惜为时已晚,那常常的戈带着柄已多半刺入鼍的体内。众兵士迅速收网,将那鼍紧紧的困在网里。
眼看着鼍的尾巴也停止了摆动,眼睛和嘴巴里不停的向外咕嘟嘟流血。
众人见没有危险,便向打着呼哨,示意世子过来。
两个宗兵陪着世子快步赶来,同时岸边又有了新的动静。
众人看去,正是刚才逃掉的鼋,而那鼋似乎拖着重物走的很慢。
世子想走向前去,但被宗兵拦住。
世子摆摆手,大声说:“我们帮它除掉了敌人,它不会对我怎么样;而且我是崇伯和大禹的后人,他们曾经帮助过先祖,我这次帮他们也是应该的。”
寂静的夜晚,似乎除了世子的声音就是鼋在岸边拖行的沙沙声。
世子说完,也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看着洛水,看样子应该是在等着什么。
这时,对岸突然浮现一条小船,船头衣袂飘飞,应该就是刚才消失之人。
宗兵的速度很快,抛下长短兵器,搭弓便射。
那船驶的更快,转瞬间已过了洛水中线。
箭簇虽然劈风而去,却只能落在船的四周,没能伤得船上人分毫。
“哈哈哈,既然是故人之后,理应以礼相待才是。”来人在船上大笑着说道。
听声音,似乎是一个女子。
世子示意兵士放下弓箭,拱手说道,“距离尚远,不能分辨敌我,还请见谅。不过,我等凡夫俗子,怎能伤的仙子分毫,只是献丑罢了。”
来人并未搭话,只是从船上一跃而起,似一直大鸟向岸边飞来。
众兵士站在世子面前,随时准备以身殉职,而世子则不以为意,反而分开兵士走向前去。
来人直接落到鼋的背上,世子想了想说道,“想必这位就是鸱鸮氏族的小主人吧。”
“既然认得我,我们可否谈一项交易?”这位小主人并没有靠近,只是远远的问世子。
世子随即回答,“只要我相能办到的,仙子尽管开口便是。”
“难怪胆子这么大,原来是方相氏的后人,看来崇伯的子孙能力非凡啊。”这位小主人笑了笑继续说,“你要这只烂鼍何用?”
“说来我也非有意在这里下车走走,只是碰巧看到,就想拿这只鼍给父后做一面鼍瞽,顺便救下您的老龟。”世子倒是实话实说。
“既然这样,这鼍的皮给你,血和肉送给我的老龟和小练可好?”这位小主人说罢便来,没见脚下动作,却是已经开始向这边慢慢靠近。
世子这下才明白过来,原来岸边一物是这女子口中的“小练”。
“相留下,其他人退到树林以外。”这小主人倒真是不客气。
众兵士要保护世子的安全,哪敢离开。世子见此状况,有些发怒,“凭你们几个的能力,如果真有危险,自忖还能护得住我?”众兵士这才退下。
这位小主人看到此处,不禁蛾眉微皱,但随即舒展开来。
随着终兵士退的远去,这老龟驮着小主人来到被捆的鼍前,而老龟的嘴里还衔着一条小白蛇,而那白蛇应该受伤较重,已无法自由活动。
树林里岸边较远,而且树丛茂密看不到岸边的情况。树林外的宗兵是心急如焚,却又不敢靠近,尤其是驾车的那位,不停的敲自己的脑袋,仿佛可以敲出些计谋来;后来发现无济于事,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脑袋埋在胸口一言不发;其他兵士看到这样,也只好坐在地上等着岸边的结果。倒像一群斗败的公鸡,垂头丧脑的等待着主人的发落。
不一会儿,岸边响起了水声,众兵士赶紧起身冲向世子。
世子安然无恙,而那小主人和老龟已不知去向。
世子微笑的说,“可以拿着鼍皮回去了。”
众兵士这才把注意力转到被捆的鼍那里,只见那鼍骨肉无存,只剩下干瘪瘪的皮。
看着众兵士惊呆的眼神,世子又怒了,“一群没见识的东西,赶紧拿了东西走!还有,下次跟着我好好听师傅说话,不要睡觉!”
兵士们面面相觑,只得拿起鼍皮跟着世子向马车走去。
一路无话,世子被叫醒时已近鸡鸣,世子赶紧下车奔向母亲的寝宫。
伴随着第一声鸡鸣,世子已经冲到了内宫的门口,正好里面的侍女打开门。世子一个跟头栽了进去,抬头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夏后仲康。
“马上就要成人了,还这么莽莽撞撞!”仲康怒道。
相氏赶紧扶起儿子,笑着说,“王上,你看,儿子赶了一夜的路,这衣服都被露水打湿了;这不是为了给我们问早嘛。”
仲康这才转怒为喜,“也难得你一片孝心。说吧,昨天的事情办得怎么样?说完了就回去歇息。”
世子赶紧请父母坐下,然后跪下问早,这又重新起身说话。
世子简单明了的把一路上送有仍氏的事情说了,无非是加强合作等等。
仲康看儿子说的差不多了,就准备起身离开。
这时,世子看了看母亲,流露出兴奋的表情。
知儿莫若母,相氏笑了笑说,“你们先退下去准备饭食,平旦再过来回话,通知下去今天王上在这里用膳后再去议事大殿。”
仲康正要询问,但看到儿子期待的眼神,想想已经很久没有和他们母子一起用膳,也就没在做声。
侍从侍女都退下去之后,相氏招呼儿子坐在自己身边说话。
世子并没有坐下,而是重新跪下行儿臣之礼。此刻,仲康才知道他的这个儿子是真的有事情要禀报,而不仅仅是一起吃饭这么简单
仲康站起来亲自扶起儿子,拉着儿子的手说,“相啊,你还没有成人,不必拘泥于这些礼节;之所以让你去迎送一些盟国的贵宾,是因为这些盟国对咱们夏后国非常重要,而你又是夏后国的继承人,你去迎送就是莫大的信赖和荣耀。但是,在家里,在你的成人礼之前,你还不需要行臣子之礼。”
仲康边说边拉着相坐到旁边的一个座位上。
世子看仲康落座之后,随即说道,“父亲,刚才正是要汇报新的盟国一事,所以才行儿臣之礼。”
相氏愣住了,仲康反而开心的说,“你这第一次出门,就能结交新的盟国,看来我这个儿子不简单啊,哈哈,你说说看,都是些什么小部落。”
毕竟,相才十四岁,虽然偶尔对着贴身侍从发发小脾气,但毕竟在仲康和相氏面前还是有一点点羞怯。听得仲康这么说,相竟然脸上一红,激动的说,“那才不是小部落,都是鼎鼎大名的大方国。”
相氏看到儿子有了小情绪,赶紧笑着说道,“王上,你就别逗儿子了,我估计刚才也是因为急着说这个事情才跌倒的。你就让他慢慢说吧。”
仲康立马正色道,“好,你先喝口水,然后从头慢慢说。”
世子这才平静下来,把与斟灌斟寻两位将军谈话的情况以及有易孤竹提供的信物,还有路上遇到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随着世子讲下去,仲康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时不时的望着门口。
世子并没有观察到这些变化,直到最后,才说道,“父亲,我觉得我们应该和有易、孤竹结盟,鸱鸮氏族既然是祖上的故交,也不会危害我们。”
仲康定定神,长舒一口气,说道,“你可知道你在洛水岸边见到的是何物?”
相脱口而出,“一只鼍,鼍皮我已经带回来了,准备给父亲做一面鼍鼓;还有一只老龟和一条小白蛇,不过被鸱鸮氏族的小主人带走了;那个小主人还说,这次是我救了她的龟和蛇,以后她会报答我。”
“哎,也许是天意吧。”后妃相氏叹了一口气,看着儿子,轻轻的说道。
“王上,儿子还小,有些事,等等再说吧。”相氏转过头看着仲康耳语。
“好,依你所说。”仲康点点头。
“好了,你下去歇息吧,这些事情暂时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关于与有易、孤竹结盟的事情,我和五司议过之后再做决定。”仲康又提醒世子道。
“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先吃了饭再去歇息吧。”相氏赶紧接过话头。
仲康自己也摇了摇头,笑着说,“你看,只顾得说话,都忘记吃饭了。好,就听你母亲的,吃完饭再去歇息。”
相氏这才起身,去门外招呼侍女进来安排餐食。
仲康的侍从也跟着进来,站在仲康的身后。
仲康示意左边的侍从过来,耳语几句之后,侍从随即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