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美丽的,一马平川的旷野,天高云淡。大豆,玉米,高粱,红芋,棉花等农作物经历了一个炎热的夏天,在秋雨的滋养下开始沉醉和成熟了。秋风吹着和煦的阳光,轻轻地从一块田地挪移到另一块田地里去了。
我们那儿,秋季的作物主要是大豆和红芋,玉米单独种的比较少,常常套种在红芋地里,稀稀点上几棵。倒是有成片成片种高粱的,那是酿酒用的。
说到酿酒,那时候本家的一位小爷就会酿酒。酿酒的原料就是自家种的高粱,高大的高粱杆被紫红的高粱穗坠得低着头时,我们知道离诱人的酒香就不远了。用高粱酿出的酒称为高粱酒,有时还用红芋干酿酒,那叫做红芋干酒。高粱酒醇香诱人,红芋干酒烈性撩人。
秋末冬初时分,人们渐渐不再忙碌,本家的小爷就开始架起他的设备,开始酿酒了。在酿造的过程,通常是不允许我们在场的,因此我们只能先闻到酒糟的香味,随后就是浓烈的酒香了。
出酒的时候,我们是可以在的,那香味实在是诱人极了。放了学,离村子老远,淡淡的酒香被悠闲的秋风阵阵送来,在清爽的阳光里越发的沉醉了。我们几乎是跑着回家的,扔掉书包,瞬间就积聚在酿酒的房子外。
刚出来的酒,没有勾兑水,醇香得让人窒息,浓烈得令人兴奋。酿酒的小爷看我们来了,有时会接上大半碗,让我们每人轮流喝上几口。谁也不会多喝,每人喝两三口后,渐渐脸蛋泛红,打着带有香气的嗝,飘飘然的就离开了。谁要是不守规矩,多喝一口,定然会歪倒在柴火垛旁边,睡一个下午,才能起来。
烧好的酒,勾兑好水,常常分几个水之说,我们也不懂。左邻右舍,亲戚朋友,都会用大壶灌上十斤八斤,待到严寒冰冻的冬天的来临,以及过年的时候来客人饮用。有时是用钱买,更多的时候是用粮食来交换,其中大豆是主要的交换品。
大豆是农民一年到头食用油的主要来源,那时候没有调和油,也没有色拉油,基本上是大豆油,还有少量的菜籽油,绝对没有地沟油。人们敬畏自然,崇尚自然,淳朴而简单,简单就是自然的法则,人们热爱自然,大自然当然就会毫不保留地向人类输送自己的馈赠,从而又赢得人们对自然法则的尊敬和遵守。
而今,人们改造自然的同时,也在破坏着自然。土地被钢筋水泥慢慢包围和侵蚀,原野被化肥和农药渐渐改变和重置,现代文明产生的垃圾野蛮地施虐着脆弱的环境。清澈的小溪找不到了,泥土的清香闻不到了,袅袅的炊烟看不到了,燕子的呢喃声也听不到了,美丽的布谷鸟也不知飞哪儿去了?
大豆的生长周期较短,只需要一个夏季的时间。大豆的品种主要是黄豆,黄豆在成熟期的一段时间内,虫害是比较严重的。不过打药却是很少的,蝗虫是有的,像蚂蚱、螳螂是可见的,然而不多,较多的是豆虫。
记得有一年的豆虫非常多,当人们发现它们时,豆虫的数量已经成几何级数爆炸性增长。豆虫所过之处,豆叶吃光,只剩下叶柄,更有甚者豆荚也被咬掉。经过红芋地的豆虫们,一夜之间仅留下光秃秃的梗子了。
大人和小孩迅速投入到捉虫的之中,每人拿着尼龙袋子,地毯式到地里捉虫。豆虫小的如幼蚕,大的如中指。早晚豆虫趴在叶面上,半天阳光稍微充足一些,它们便藏在叶子的下面,捉起来不方便。因此捉虫的时间尽量放在早上和傍晚时分。
开始捉的虫,还会就地挖个坑掩埋。后来越捉越多,来不及挖坑,就把捉到的豆虫倒在小沟头的水中,很快小沟头就被填满了。后来人们也改变了捉的方式,变捉虫为剪虫了。
每人一把剪刀,见到豆虫,一刀两断,任其跌落地面。这样大大提高捉虫的效率。就这样人虫之战持续了近一个星期,疯狂而来的豆虫就被人们用原始的手段消灭了。再后来在红芋叶上又发现了变异的彩色豆虫,不过数量不多,也没有人过问,渐渐地也没有了。
一粒小小的豆子,经历一个漫长而炎热的夏天,由豆芽到豆苗,从幼小到茁壮,再到开花结果,在大地的怀抱里,完成一次次生命的轮回。其间的风雨,灾难,干旱,水涝,贫瘠等,也许只有大地知道,只有经历的本身知道。
豆地的色彩也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的。从墨绿到淡黄,从苍叶到枯败,叶落之后,最后剩下的是挂满豆荚的枝。那是成熟的颜色,艳丽的东西通常不会是果实的,而果实也常常躲藏在破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