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每一张职场办公桌上,都有一个或大或小的台历。
台历的作用,除了用鲜红颜色标记的节假日,还写满了月度计划安排。如此满满当当的工作须知,差点掩盖住一些本已安排好的日子。比如说,母亲的生日。
母亲的生日,在四月,在南方咋暖还寒的初春。母亲跟我讲,她生在南方木棉花盛开之时。她常常把自己比作木棉,红色的,艳阳的。我却常常说她黄婆卖瓜,很是讽刺。
她没有不开心,反而经常带着我去拣木棉,有一次给我买了一只风筝,风筝上面是木棉花的图案。
01. 初识我的母亲
算算日子,我与母亲已经认识了大概24年了。24年前的早春跟现在一样,因时暖时热的关系,每天穿短裤短裙显得有点不太现实,很多人会加一件小小的外套。外套的作用莫过于,冷时披上,热时卸下。
而这件外套恰恰救了一个小小的生命。
因为她身子显瘦,宽松的衣服,加上一件薄薄的外套,有惊无险地躲过了计划生育的搜查追捕,也幸运地保住了肚子里面已然6个月有多的宝宝。
那年7月,我第一次认识我的母亲。
有趣的是,我记得我俩第一次打招呼的情景,就是一声:“唔呀” 。(PS:粤语发音,嚎啕大哭的意思)对,那是我哇哇坠地的第一声呼喊,呼喊我母亲。仿佛在说:“喂,我来啦。你叫啥名字?”可是,母亲没有告诉我,只是用同样一句“唔呀”,来作简单的回应。那时候我第一次跟这个女人,干上了!
大半夜里,我哭,哭的稀里哗啦的。而她抱着我,偶尔抖一抖,偶尔站着。她纯然不知道,盛夏出生的我需要风扇,需要空调,而并非那张盖着身子的被子。——这个“笨”女人。
02. 重识这个“笨女人”
于是乎,为了调戏一下我的母亲。3岁,我选择了把刚到口的浓浓中药全盘吐出。7岁,我偷偷地藏起自己的私房钱,在小学门口买零食。13岁,我不顾母亲反对剪去我的长发。
而这个女人真的跟我干起来了。30岁,她跟老爸两个人把我压着,于是乎我在动弹不了的情况下喝完了那碗黑乎乎的中药,我记得中药的苦味,也记住了被人控制的感觉。
34岁,她把车开到了学校小卖部门口对面,不动声色地看我把零食买完,而我却低着头,在人群中走向她。因为她,我忘不了在同学面前的那番羞耻;也因为她,我忘不了别人赞美我牙齿整齐且洁白的那份小自信。
40岁,每天早上,她跟我一人一张小板凳,我在前,她在后。她帮我梳着各式各样的小辫子,好让我的头发扎起来更清爽些。清晨的阳光照射下来,照进屋子,她在阴影处,我在阳光底下。
那时候我知道,笨的是我,非她也。
03. 放风筝的女人
关于母亲,人们总会说: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从出生那一刻开始,我一直觉得,我母亲拿的哪里是线啊,明明就是一根细小而尖锐的针啊!
到了高中,我才知道,她手中的拿的的确是线。
高一的时候,母亲讲,你还想找老师补习一下数学吗?对于补习的事情,我回了母亲两个字,尔后她也回了我两个字。
“不想” 、 “好的”
高三报考志愿的那几天,我天天抱着参考书,捧着电脑看学校,看分数。她也是,天天坐在我旁边。她像守门神一般24小时看着我,生怕我找错了学校,报错了专业,影响了我的一生。后来,她举办了一次家族饭局,名则为饭局,实则是报考志愿会议。而也是因为这次会议,我跟她再一次干上了。
志愿确认书上,写的都是清一色的专业,还有几个我想去的学校。母亲没有陪着我去确认,只是谈谈地讲:我只是那个放风筝的人,线的这头是我,那头是你。你能飞多远就多远,我只是负责偶尔扯一扯线。
04. 教我坚强的女人
那4年,我离开了家里的小镇,飞过了那座小小的山丘,头一次感受到天空之壮阔。那也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我的命运真正地掌握在我自己手上。
而这是因为,母亲把我放飞了。
哪怕风吹日晒,哪怕雷雨交加,甚至哪怕是我受伤了,跌倒了,母亲从不管我。大概是因为她很自信,自信于“我”这只风筝是由她一手编制的。
她知道热了我会开风扇,感冒了我会吃药,生气了我会自我发泄与自我治愈。她知道没钱了我会去挣,成绩退步了我会去想办法,高兴了我会打电话给她报喜。甚至她知道所有关于我大大小小的决定,我都能自己去想清楚,并处理好。只能说,这位放风筝的女士太了解我了。
可,后来有的时候,我想,我想喊她扯一扯线——“妈,把我带回去吧。”
大四最后一年,离专八考试还有不到一个星期。压力大,我打给小李,他在那头边听着我哭,边安慰我。持续大概半小时有多,原本一通电话就能缓和这次无声的高压。可我没忍住,继而嚎啕大哭。
第二通电话,拨给了我的母亲。那头我恨不得她把我接回去,回到小时候,回到她的肚子里面。我跟她讲,我不想考试了,不行了,真的不行了。而她却用一个故事,给了我坚强。
“小学一年级,下大雨,我在家做饭,没去接你。你回来抱怨我,别的小朋友都有家长接,唯独你没有。那时候我跟你说,‘下雨了,要自己想办法。要么提前带伞,要么跟别人拼伞。’ ”
之后,她挂了我的电话,我考了一个良好。
05. 母亲是很狠,但也很好。
是呀,我的母亲很狠,时而手中针,时而手中线。我与她,从陌生,到相识,再到相知。这一路上,如果要用词形容我与母亲,估计是“爱恨交加”吧。
小时候,爸妈控制着我,可也没少教我道理。道理虽非高大上的哲思,却都带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例子。也恰恰是因为这些普通的经历,普通的道理,才能让后来的我,成为唯一能控制自己的人,才拥有了现如今真正的自由。
现如今,老妈还牵着风筝线的那一头,哪一天家里煲了老火汤,就稍微扯一下。
“哎,妈,我来了。”
写在最后:
现如今,上班的附近路旁都是木棉。我观察了好些日子,顺带细数与母亲的24年过往,才发现:我是那只风筝,而母亲既是放风筝的人,也是风筝上的红木棉,一直伴随着我身边。
——此文献给我的母亲,祝她生日快乐。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