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个人寂寞了,连杀人都寂寞。
2
可是,如果两个人都寂寞呢?
或者,准确点说。
是一个人,和一个灵。
这个寂寞的人,是我。
那个寂寞的灵,是我手中宝剑的剑灵——落寞。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我是天下第一的杀手,也是天下第三的剑客。
他们却不知道,其实我剑法稀松平常,在江湖上顶多是三流水准。
我能成为天下第一的杀手,是因为我有一把剑——落寞。
剑身长二尺,宽约三寸,与寻常江湖人士的佩剑相比,这把剑未免有些小巧。
如果说那些人的剑,是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那么我手中的剑,就是娇小的江南女子。
正如它里面的剑灵一般,是一名温婉可人的女子。
其实有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比如我是怎么得到这把剑的,是什么人送给我的。
我只记得,我自幼练习剑法,却限于天资,无所寸进。
后来,我得到了这把剑,在江湖上的名头就这么迅速的传开了。
3
剑如其名,无比寂寞。
连杀人都是那么的寂寞。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对面是江湖上有些名头的山贼。
我知道他的刀法精湛,师从名门。
若是换了之前,我肯定逃之夭夭。
可是这次不一样,我握着剑,从剑身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接着,落寞从剑身飘了出来,她并指如剑,剑气勃发,一剑封喉。
连杀人,她都是那么的写意,脸上毫无波澜。
寂寞。
这是一种从心灵深处散发的寂寞。
难怪剑名落寞,剑如其人。
后来,我们杀了很多人,落寞每次出手都干净利落,不留活口。
我总会看见一个轻盈的身影从剑身上显现,足尖在剑身上一点,宛如一朵天边的云飘走。
这朵云却是致命的,她出手如电,顷刻间取人性命。
4
渐渐,我也开始感到寂寞。
在周而复始的杀人游戏里,再也没有当初初入江湖的雄心壮志。
杀人成了每日固定的程序。
寂寞的时候,我开始喝酒,喝很多很多的酒。
落寞则在一边跳舞,她步伐轻盈,舞姿卓绝。
她喜欢在月光下跳舞,我总能看见清冷的月光下,一个白色的影子凌空舞蹈,她广袖流云,身姿绰约。
我不知道她跳的是什么舞,可是我知道,那一定是一支寂寞的舞。
因为我曾经看见,落寞在跳完舞之后,有泪水从眼角滑落。
于是,我更加寂寞了。
连杀人,都开始变的寂寞。
5
我决定越级去挑战天下第一的剑客。
我把这个决定告诉落寞的时候,她说:“听你的!”
我一惊,手中的剑差点掉在地上。
这么多年,我从来都不知道落寞会说话。
我只看见过她杀人,跳舞。
从来没有听见过她说话。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不再寂寞。
可是,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因为落寞回到了剑里,不再说话。
我感觉,我更加寂寞了。
原来一个人寂寞的时候,不是最寂寞的。
最寂寞的事情是,你明明可以不寂寞,却只能咀嚼着一份寂寞。
6
我败了!
天下第一的剑客果然名不虚传。
虽然我手中剑有剑灵,可是落寞也抵不过他高深的剑法。
那人一剑横空,如剑仙临凡。
当真不可一世,无法抵挡。
那一剑来的太快,我闭着眼睛等死。却听见“叮铃”一声,落寞横在身前,一刀两断。
落寞剑在我面前断成两截,落寞在我眼前烟消云散。
那人摇了摇头,叹道:“好痴情的剑!”
我拾起剑,心如刀绞。
仿佛一些记忆,就要从脑海里面钻出来。
这种心痛的感觉,恍惚中有些熟悉,却又无从得知。
7
寂寞的人,拿着一把寂寞的断剑。
我寻遍了城里的铁匠,央求他们为我修好落寞剑。
可是他们都摇了摇头,说:“无能为力。”
他们说,这把剑的铸造工艺,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有人对我说:“这把剑可以留作纪念,卖给我!”
我摇摇头,拒绝了。
我不想卖了落寞剑,虽然她已经不能让我扬名立万。
没有了落寞的我,愈发寂寞了。
我只是一个江湖上的无名小卒,三流剑客。
我想找到一位铸剑师,帮我修好落寞。
后来,我在一个偏远的小村庄找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
他看见落寞剑的时候,疯了一样从我手里夺了过去。
而后嚎啕大哭,哭天抢地。
然后,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8
在这个村子里,曾经有一个少年。
他整日钻研剑术,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江湖上有名的剑客。
可是,于剑术一道,少年悟性实在太差,终究不过三流水准而已。
少年求助于铸剑坊的师傅,老师傅笑笑,剑是兵器,关键还是在人。
少年低着头走了。
老师傅的女儿看在眼里,却有了主意。
她追上少年,说:“我替你铸一把剑,能让你成为天下第一。”
少年心生欢喜,于是约了时间前来取剑。
天下之剑,无论凡铁所铸,或者是天外神铁,都逃不过器物。
万物有灵,剑有了剑灵才会通灵性,成为一把绝世好剑。
铁匠的女子以身铸剑,化作剑灵,记忆全无。
剑名落寞,剑灵落寞。
少年拿到了剑,知晓了真相。
一场大病,记忆全无。
从此江湖上就多了一把落寞的剑,也多了一个寂寞的人。
9
我在铸剑坊住了下来。
而我,也不再寂寞。
整日与落寞剑为伴,为她擦拭剑身,轻声唤她的名字。
原来,心中若是有了一个人,再寂寞的人,也不会寂寞了。
我开始学习铸剑之术,认真的铸每一把剑。
我想,也许,有一天晚上,夕阳西下,我在铸剑炉打铁。
会有一抹倩影,从落寞剑的剑身上飘出来,为我跳一支,不寂寞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