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观园中有这么一群女孩子,她们被元妃从苏州买回后便住在梨香院,整日演习吹拉弹唱之工,平日里只供贾府的人消遣娱乐。
本来乐曲是最不染风尘的物什,但自古以来,伶人的地位从未因乐曲提高。赵姨娘曾对她们说:“我家里下三等奴才也比你高贵些”,可见“十二官”在贾府只不过是笼子里养的雀儿,供人娱乐。她们同妓女同处于社会底层,命运如同草芥一样任人践踏。
但我们仔细读《红楼》就会发现,曹公对这十二个姑娘的描写并不少,甚至多为褒笔。芳官在戏班解散后成了宝玉的丫鬟,龄官也和贾蔷有过纯真的恋情,但这篇文章我想赘述一番的却是藕官和菂官二位。
“菂”为芙蕖之实,“藕”为芙蕖根,不仅名字的寓意巧合,这两位姑娘也是戏里的搭档。
藕官常年扮演小生角色,和小旦菂官在戏里是两口子。原文描述:“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假戏真做,你疼我,我爱你。菂官一死,她哭得死去活来,一直不忘,每节烧纸。”
有人曲解这是藕官因为重情重义,才会为旧搭档的去世如此伤心。但请不要忽视“假戏真做”四个字,曹公落笔一向微言大义,此处不可不留意。
清明当日,藕官不惧被抓的风险去为菂官烧纸,这实在不像一个底层女子的做法。要知道,在草菅人命的年代,大丈夫尚且谨言慎行,何况一个连人权都没有的伶人?藕官的奋不顾身,实则情之所至,不能自已。藕官在戏里演小生,自然而然把自己代入了丈夫的角色,不仅戏里,戏外她也活成了一个丈夫,一个有家庭有妻子的人。所以菂官的死,让她哭得死去活来,每年清明烧纸也是为了寄托对亡妻的哀思。
那么到底是藕官入戏太深,还是她本来就有同性恋倾向呢?
我更赞同后者。首先,如果说本就是是异性恋的人,即使在唱戏的某些瞬间对角色产生代入感,但一定不会在生活中持续太久,藕官可是用一生来践行她的原则——最后拒绝嫁人出家为尼。其次,《红楼梦》中对同性恋的描写并不避讳,而女同作为一种合理的存在,自然要出现在这本写尽世间百态的书里。
那么问题又来了:为什么曹公明写暗写了那么多男同,关于女同的描写却只有这一处呢?
我们先来回顾一下故事背景——男尊女卑的男权社会。再来纵观故事全局,贾琏、贾珍、宝玉、秦钟、蒋雨涵、薛蟠、贾蓉、贾蔷、冯渊......有名有姓的男性角色,几乎都是双性恋(其中冯渊是纯同性恋)。而整本书涉及女同性恋的只有三人:藕官、菂官、后来顶替菂官的蕊官。男同性恋几乎是公开的,即使被人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富人们常见的娱乐项目甚至有“从小厮里选几个清俊的出火”,真情实意的同性恋爱也能得以发展。但女子,是没有喜欢同性的权利的,出身决定了她们的终生大事是做一个贤妻良母,对于自己喜欢的异性尚且不能选择,何况被视为“异端”的同性呢?悲哉。
其实,纵观史书,里面记载的同性恋真不少,龙阳君、安陵君、李延年等等,有出身高贵的君王,也有下贱的伶人。但可悲的是,史书记载并非是为同性恋正名,更多则以淫乱荒诞的方式出现。在当今社会,同性恋作为与异性恋一样合理的存在,应当被支持,被平常化,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
而男同和女同并无差异,对于社会上很多诋毁gay娘炮的声音我也不敢苟同,男同遭受的压力甚至高于女同在封建社会遭受的压力。希望 ,同性恋于道德与法律均合理地那一天早日到来。
从古《红楼》品今道理,一点拙见,诸君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