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2008年盛夏的一个炎热的午后。我们一行拜访了居住在西域边城伊宁的维吾尔族民歌大师——赛莱。
在北京时，从事文艺工作的同学就给我在电话中说起这位高龄的民间艺人，称其为维吾尔族民歌艺术的“活化石”，搜集和整理的工作已刻不容缓。
赶回新疆与同学一起拜访这位歌者。同行的还有两个维吾尔族青年，主要做翻译工作。买了录音笔和一些水果礼品，趋车前往位于新华街的维吾尔族居民区，按门牌号顺利找到了赛莱的家。
维吾尔族的庭院居所整洁优美，洋溢着浓郁的中亚风情。门前有果树、葡萄，绿荫如盖；走廊间摆放着各式花朵，诗意盎然；幽暗的泥土砌成的房屋，凉爽舒适。
身着爱得莱丝绸的小姑娘端来了西瓜、葡萄摆满一桌。我们静静等侯主人的到来。
当赛莱出现在我面前，我不觉还是吃了一惊。眼前这位九十二岁高龄的歌者，没有想象中的老态龙钟，也没有想象中的艺人风范。朴实和蔼的相貌，中等身材，须眉皆白但面色红润，生动的表情里透出维吾尔族固有的幽默和大度。
和翻译简单的交流说明来意，看得出老人家是满意的。
歌者最大的幸福就是遇到知音，有人虔诚登门拜访只为聆听，这就是对一个歌者最高的尊重。只有知音才能掏出歌者埋藏心底的歌声！
小鸟对着柳芽清脆的啼声，大海对着月亮奏着舒缓的夜曲……这世间所有的美好其实都是心底最美的歌谣！想起自己多年在风中吟唱，不就是为这冰冷人间播撒温暖和希望的种子吗？
当我们接来了琴师，当悠扬的都它尔琴声响起，当赛莱的歌声冲出胸膛，我简直被震惊了！这是怎样的天籁之声！这歌声人间难得几回闻！
我坐在歌者的身旁，沉醉在这完全陌生又无比亲切的歌声里……
用手轻轻打着节拍，不时侧眼悄悄看看他歌唱的神情，这幽暗的泥土小屋瞬间变成辉煌的艺术殿堂！
如此的高龄，底气如此的饱满，歌声与琴声浑然一体，情感表达的如此充沛，让人叹为观止。
什么是用生命歌唱？不过如此。这才是我心目中真正的歌者！在漫漫人生里用歌声捍卫人的尊严，以朴素的姿态在泥土里歌唱。
唱了五首歌，大约四十分钟。有我们熟悉的“牡丹汗”，但和王洛宾改编的有很大不同，这应该就是原始的民间版本吧。
结束了这次专访。回到了家中，赛莱的歌声依然挥之不去，余音绕梁。至今魂牵梦绕，难以释怀。
两年前微博上谈起此事，得知赛莱依然健在，真是为他高兴！唱着歌走过百年的，这世间有几？
(初稿2008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