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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山禁牧多年,渭北高原北部连绵群山,植被日益浓密。国有林场油松高耸,集体林地乔木灌木高低错落,个人经济林一片连着一片。消踪匿迹多年的野鹿悄悄回归了,黄鼠狼也摸黑进村偷鸡了,野猪也敢成群结队闯进苞米地里啃苞米了,山鸡、野兔更是随处可见。生态环境在不知不觉中改善,冬春季节风沙小了,夏秋季节雨水多了。但受季风影响,冬季和春季雨水还是较少,空气异常干燥,护林防火始终是各级工作重中之中。
闹完元宵,各村秧歌队收起了锣鼓家伙,狮头狮皮也交回了村委会,热闹的过年气氛渐渐淡了下去。年轻人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外出打工,留守的中年人老年人,腿脚勤快的人开始准备春耕,腿脚懒的人三个五个凑在一起打牌喝酒继续过年。
这一日,北山村老支书莫无事正在村委会会议室和两委干部商量春季防火的事,刚开了个头,镇里的防火精神还没传达完,就听见有人在院子里喊救火。
“真是怕处有鬼!”老莫支书立刻放下手里的文件,扯起棉袄就往外走。
“还愣着干啥?喊人!救火!”老莫支书冲着还没醒过神的队长们一阵乱吼,人已到了走廊。
“哪里着火了?”老莫支书冲着楼下前来报信的耿有粮问道。
“西沟,我家的槐树林。”耿有粮气喘吁吁地回答。
老莫支书来不及问着火原因,一转身进了广播室,扭开大喇叭,对着话筒喊,“全体村民注意了!全体村民注意了!酒杯子茶缸子都放下,打牌的先停一停,拿上家具到西沟救火!拿上家具到西沟救火!老人娃娃不许去!老人娃娃不许去!”老莫支书一连喊了五六遍,喇叭都没顾上关就出了广播室。
老莫支书出了村委会大门,顺手从邻家院里摸了一把铁锹迈开长腿就往西沟跑,一边跑一边招呼村民,“动作麻利点儿!磨蹭啥哩,快跑,去救火又不是吆猪!”
见老莫支书几十岁的人了还没命地往前跑,村民们也都跟着跑起来。
跑到半路,老莫支书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镇长杨明打来的,心说,“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长了腿,这消息也忒快了。”
“你村是不是点火冒烟了?”隔着话筒老莫支书都能感觉到杨明嘴里的火气,“咋毬弄的,昨天刚开完会,反复说不准点火,不准冒烟,咋就着了!谁点的?不要命了……”
“我正在去现场路上,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到了后再向您汇报。”老莫支书没时间听镇长训话,直接挂了。
老莫支书今年六十一,支书村长来来回回当了二十多年,早就干够了,可村里年青人没有一个愿意接手,他只能接着继续干。镇长着急上火,他也一样,可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救火要紧。
杨明没想到老莫支书会挂他的电话,一口气憋在肺管子里,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但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接连给镇森林防火队、距离北山村最近的几个村支书以及县消防救援支队打了电话,请求紧急弛援北山村。
几通电话打完,杨明喘了口气,又打电话给北山村驻村干部刘老六,刘老六在电话里说他媳妇生病了,他在市医院陪媳妇看病,一时回不来。这家伙关键时候掉链子,杨明决定还是亲自下去看看,这样心里踏实。
杨明抓起车钥匙刚出办公室,迎面碰上来找他的镇委书记高祥。
“怎么回事?”高祥问。
“火情卫星热点检测发现,北山村冒烟了。”杨明回答。
“村里怎么说?”高祥问。
“确实冒烟了,老莫正在去火场的路上,火情暂时不明,镇森林防火队已经派下去了,县消防支队我也打电话请求支援,邻近北山的几个村支书电话也打了,都在赶往北山村的路上,我也正准备下去。”杨明汇报道。
火情不明就惊动县消防队是不是有点浪费资源?高祥觉得杨明有点儿毛躁。转念一想,狮子搏兔当用全力,杨明的做法无可厚非,于是说道,“可以,你下去,我看家。人手不够马上告诉我,我来协调。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能有人员伤亡。”
接到书记指示,杨明下楼,一脚油门冲出了镇政府大门。
老莫支书人还没到西沟,就望见西沟上空腾起的滚滚浓烟。烟这么高,难怪卫星能发现,这火看来小不了。
走进沟,沟里到处是烟,熏得人直流眼泪。
烟是从耿有粮家的槐树林里冒出来的,这片槐林长了有七八年了,最细的也有碗口粗。槐林四周烟雾弥漫,里面看不清楚,只能听见噼里啪啦的着火声,耿有粮的爷爷耿长顺急得在林子边上乱转。
老莫支书看了看风向,风不大。目测了一下槐林四周庄稼地与沟畔荒山之间的距离,老莫支书心里有了谱。
有几个腿快的小伙子已经冲进了火场,老莫支书赶紧叫人把他们都喊了出来。
“不要命了,瞎冲啥哩!”老莫支书训斥道,“都别急着救火,趁火还没漫开,先把槐林四周的玉米秆清理走,以防把荒山引着了!”
“荒山离得那么远,引不着!”朱老七家的小儿子朱双贵不以为然。
“少放你娘的狗臭屁!”老莫支书骂道,“你懂啥,火烧起来一股风就窜过去了,荒山背后全是油松,你想把国山也点了吗?”
朱双贵被骂得不敢吭气。
“一队负责东边,二队负责西边,三队四队负责南边,快!”
“北边不要人管?”朱双贵又没忍住。
“没看见刮北风!”老莫支书照着朱双贵屁股上就是一脚骂道,“就你话多,你说得对,那你给咱负责北边,把紧挨槐林的玉米秆都抱走!”
“就我一个人!”朱双贵不服气。
“一个人就够了,快弄!”老莫支书说,“北边要是引着了,我揭你娃皮!”
朱双贵后悔得在自己嘴巴上扇了两下,独自一人去北面清理玉米秆去了。
不大一会儿,邻村的几个支书也带着村民赶来了。老莫支书简单和他们交流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先清理出防火带,然后再扑火。大家一致赞同,领着村民加入了清理队伍。
朱双贵见来了帮手,赶紧跑过去拉了几个熟人给自己帮忙。
紧接着到达现场的是镇森林防火队,这是一支受过专业训练的救火队伍,长期战斗在救火一线,灭火经验丰富。
防火队队长武长安是个不到四十岁的中年人,个头不高,身穿红色防火服,肩上背着灭火装备,看上去威武帅气。跟在他身后的小伙子们,个个也是全副武装。
武长安与老莫支书是老熟人,一起开过会喝过酒,见面自然不用客套。
“我就知道你们马上会到,我们正在清理防火带。”老莫支书道。
“我看出来了,你在等我们。”武长安笑道,“火势怎么样?”
“烟太大,里面情况看不清楚。”老莫支书道。
“我们进去看看,你带着村民继续扩大防火带,守住外围,以防走火!”武常安说完一挥手,森林防火队队员紧随其后进了火场。望着这群小伙子义无反顾的背影,老莫支书眼眶有点儿发潮,真想把那个点火的家伙拉出来狠狠胖揍一顿。
在指挥村民清理防火带的间隙,老莫支书没忘记查看起火原因,地畔上明显有人点过火的痕迹,具体是谁只能回头再说,现在还腾不出手来,老莫支书只能压着心里的怒火。
森林防火队进去不久,县消防队副队长余英带着消防队员到了。余英看上去比武长安还年轻,也是全副武装。
余英对老莫支书并不陌生,山区小县人口不多,像老莫这种当了二十多年支书的人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只是未曾谋面。
余英和老莫支书打过招呼,察看了一下火场周围环境,见防火带已经基本形成,余英给了老莫支书一个大大的赞,“姜还是老的辣,有了这道防线,这火即使不扑,林子烧完,火自然也就灭了。”
“我这是下策!”老莫支书道。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可是上上之策!”余英赞道。
“我听里面有人,是镇防火队的兄弟吧?”余英问。
“他们刚到时间不长。”老莫支书回答。
“兄弟们,咱们上!”余英一声令下,全副武装的消防队员也进入了火场,与镇森林防火队合兵一处。
眼见一切进入可控范围,老莫支书赶紧给杨镇长打了个电话。
此时杨明已经进入北山村,离着火点不到五里地。
“怎么样?”杨明接通电话。
“着火的是一片槐树林,面积不到五亩,县消防队和镇森林防火队已经进入火场,槐林四周防火带基本形成。”老莫支书报告。
“好!我马上到。”杨明挂了电话,脚下的油门也松了松。
挂断电话,老莫支书走到耿有粮他爹耿家康面前,沉声道,“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耿家康知道老莫支书迟早要审他,心里虽有准备,但还是慌得不行。
离开众人,老莫支书示意他蹲下。两人蹲在埝畔上,老莫支书压低声音问,“火是不是你点的?”
耿家康腿一抖,差点儿没从埝畔上掉下去,“不是我,是我爹!”他知道瞒不住老莫支书,说了实话。
“咋是你爹?”老莫支书一听是个老汉点的火,觉得这事有些棘手。他倒希望是耿有粮、耿有财或是耿家康,弄了半天是个老汉。
耿家康他爹耿长顺,老汉今年八十二,在村里也算德高望重。收拾一个老人家,老莫支书有点儿下不了手。
“你爹是吧!”老莫气得肚子疼,指着耿家康道,“一会儿派出所逮人,你替你爹顶着!”见耿家康还傻愣在哪儿,老莫支书厉声道,“还愣着干啥?把你爹给我弄回去,在家好好呆着,别乱跑!”
“我刚才就让他回去,他不听。”耿家康面露难色。
“你要俩儿子看戏呢,让他俩把他爷抬回去!”老莫支书说完扭头走了。
长顺老汉心里正在懊悔,站在林子边上,眼看着自家的愧林着了大半,心疼得不行。
长顺老汉年年都来烧玉米秆,没出过意外,今年也和往年一样。他怕自己看不住火,还特意叫孙子耿有粮跟着。谁知刚点了两堆,不知从哪里刮来一股邪风,把一团火卷进了槐树林。爷孙俩紧赶慢赶,等到跟前,树底下的干槐叶已经着了。两人急忙用脚踩,谁知越踩越旺,差点还把鞋子烧了。又急忙脱下棉袄扑打,可这经冬的树叶干透了,火越烧越旺,爷俩这才慌了神,赶紧叫有粮回村喊人。
耿有粮比耿家康更害怕,是他跟着爷爷一起来的,闯了这么大祸,他爹肯定饶不了他。他早就想让爷爷回去了,可他爸没发话,他也不敢乱来。现在有了老莫支书这句话,耿有粮得了圣旨一般,叫上弟弟有财,二话没说架起长顺老汉就往回走。
刚到沟口迎面遇见了镇长杨明。杨明认得耿有粮耿有财两兄弟,见这两个小子毛手毛脚地抬着他爷,担心把老汉摔着,连忙喊道,“你两个孙子慢点儿,别把你爷摔了。”杨明说话声音很大,惹得众人哈哈大笑。长顺老汉弄了个大脸红,嘴上不停地骂着两个龟子孙。
“我再说一遍,老人和娃娃不准参与扑火,这不是闹着玩的。”老莫支书喊着话朝杨镇长迎过来。
老莫支书简要地汇报了一下火场情况,领着杨明围着槐林转了一圈。
杨明见外围防火带足够宽,里面的烟也渐渐小了,赶紧拿出手机,打开视频向高祥书记汇报。
高祥通过视频看了火场实况,听完杨明汇报指示道,“密切关注火势和风向,实在不行就让里面的同志撤出来,确保不要出现人员伤亡。”
汇报完后,杨明打电话给余英,询问里面火情,同时转达高强书记的意见。
余英回答,“风向稳定,火势可控,人员安全!”
杨明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又组织村民将槐林四周的玉米秆彻底清理干净。
经过半个多小时猛攻,明火基本扑灭。
又花了三个多小时,火场才彻底清理干净,沟里的烟雾也开始消散。
当余英和武长安带领队员走出火场的时候,村民们一片欢呼。小伙子们一个个汗流浃背,脸上黑一道白一道,但他们是村民眼中的英雄。
杨明握着队员们的手,一阵猛摇,再三表示感谢。
余英说,“这场火灭得这么顺利,要感谢老莫支书临阵不乱指挥有方,第一时间构筑防火带,解决了我们的后顾之忧。再就是,要感谢老天爷,没有乱刮风。”
“快别这么说,我都羞死了!”老莫支书惭愧地说,“村民不争气,给同志们惹麻烦了。”
“不能全怪你。”武长安说,“老传统不是一下子就能改过来的。”
“还是宣传教育不到位,巡林力度不够,没能早发现早处置。”杨明责怪道。
“领导批评得是。”老莫支书虚心接受。
“要反复教育群众,千万不要野外用火,更不能有丝毫侥幸心理,林下树叶经过一冬早干透了,见火就着。”余英说,“还有,发现火情要第一时间拨打12119报警,特别告诫村民,没有防火装备,不要盲目进入火场,森林火灾火情复杂多变,盲目进入容易造成人员伤亡。”
老莫支书一一答应。
“就这样,我们撤了。”余英和武长安带着队员准备撤离。
老莫支书拦住说,“小伙子们忙了大半天,火也灭了,咱们回村喝口热水,吃口热饭。”
“不麻烦了。”余英说,“现在是火灾高发期,我们还要立即回去补充装备。水车上有,饭回去再吃。”说完带队离开。
“武队长,你们就别忙着回去了。”老莫支书拉住武长安。
“我们和他们一样,也是二十四小时待命。”武长安拍拍老莫支书道,“火场暂时不能离人,以防死灰复燃。”说完也带队离开。
“欢送咱们的灭火英雄!”杨明对村民喊道。
村民们热烈鼓掌!
看着渐渐隐没在山弯里的警灯,老莫支书内心五味杂陈。
老莫支书叫来四个队的队长,让他们安排人员轮留看守,发现冒烟立即消灭。
邻村的几个支书见没事了,与杨明镇长和老莫支书打了声招呼,便带着村民各自回村去了。
老莫支书也不虚留,心里记下了这个人情。
一切安排停当,杨明又给高祥书记打了个电话,报告火已扑灭,没有人员伤亡。
高祥对大伙表示感谢,追问起火原因。杨明回答森林公安正在排查。
高祥在电话里要求,一是北山村委要加大宣传教育力度,增派上山巡查人手,织密防火网。二是深刻汲取这次火灾教训,举一反三,写一份书面整改报告上来。三是尽快查明起火原因,找到点火冒烟者,依法处置。四是村支书莫无事,作为林长、北山村防火第一责任人,组织防火不力,发生失火事故,责令其向镇党委做出书面检讨。”
挂断电话,杨明黑着脸对站在旁边的老莫支书和村两委干部说,“书记要求,严查点火者,严惩不怠。老莫支书写检讨,村两委写整改报告。火虽灭了,但事没完,咱们就等着县里通报吧,这起火灾够咱们在全县臭半年的。”
“镇长,责任全在我,是我给镇里抹黑了。”老莫支书当场表态。
话音未落,镇森林公安派出所林毅所长走了过来,对杨镇长说,“初步勘察,的确是有人烧玉米秆,引燃了这片槐树林,那边地畔上有明显的点火痕迹。”
杨明和老莫支书跟着林毅来到烧玉米秆的地方。虽然刚才清理防火带,烧过的玉米秆不知被卷到哪里去了,但是灰迹还在。
“这是谁家的地畔?”杨明问老莫支书。
“西沟是二队的。”老莫支书挠了挠头问旁边的二队队长,“长水,这片地是谁家的?”
“这片啊。”冯长水道,“上畔是黎长命家的,下畔是耿有粮家的。”
“黎长命和耿有粮人呢?”林毅问。
冯长水看了看留下的人,没见这两个的踪影,骂道,“咿呀,这些货,腿快得很,一个个饿死鬼一样。”
“他们家的人呢?”杨明问。
“都不在。”冯长水说。
“这片槐树林是谁家的?”林毅问。
“是耿有粮家的。”冯长水道。
“自己家的树烧了,不喊不骂不哭不闹,这不正常。”杨明看着老莫支书道,“我觉得耿有粮家的人十有八九脱不了干系。”
“是谁最早发现火情的?”林毅又问。
“耿有粮。”冯长水嘴快,“是他跑到村委会喊的人。”
“那就错不了。”林毅肯定地说,“走,去耿有粮家逮人!”
“逮人不急!”老莫支书说,“咱先吃饭,已经安排好了,吃饱了才有劲逮人!”
“先吃饭?”杨明疑惑地看了老莫支书一眼,“ 你不怕人跑了?”
“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我没发话,我看谁敢跑!”老莫支书这话是说给旁边的村民听的。
“我相信你,就是不知道林所长信不信。”杨明笑着对林毅说。
“跑了人,我找老莫支书要。”林毅笑道。
“好,跑了人,我负责。”老莫支书道,“走吧,饭安排在村妮农家乐。”
“你这也算是为乡村振兴做贡献啊。”杨明开玩笑道。
“这么多人,去谁家都不方便。”老莫支书笑道,“这顿饭我请,算是给大伙赔罪了!”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回到村委会,大伙洗了把脸,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擦了擦脚上的泥土,步行到离村委会不远的村妮农家乐。
这两年美丽乡村建设,北山村的道路全部硬化,房前屋后和道路两旁都种上了花草,夏季的北山村到处鲜花盛开,蜂飞蝶舞,非常漂亮。可惜现在柳树还没发芽,到处一片灰色,偶尔能见到几株冬青和刺柏,亦或墙角未融化的积雪,变换一下心情。
村妮农家乐是镇乡村振兴扶持项目。老板娘乔春妮前些年一直在城里开饭馆,这两年因为城里房租太高,家里老人年龄也大了需要人照顾,知道镇上有这个扶持项目,便把自家的房子拾掇了两间,摆上桌椅,开起了农家乐。生意嘛,还过得去。用春妮婆婆的话讲,自家种的菜喂的鸡在家门口卖了个好价钱,自己也跟着吃了一口热乎饭。
春妮家是个独院,上房五间,偏房三间。院子西北角有一块天然大石头,三米多高,像一只老虎卧在那里。卧石背后有一棵百年核桃树,石侧还有一株年头不浅的杏树。院子中间有廊架,有休闲亭,还有盆栽,这些都是开农家乐时新添的。
见镇长来了,春妮赶紧从厨房出来,把大家让进屋,倒上茶水。然后从厨房端来一大盆烩菜、四个凉菜、四个热菜。
“这菜够硬!”杨明开玩笑说。
“我想着大家忙了一晌午,又冷又饿,就自作主张做了个乱炖。”春妮说,“我还烫了一壶酒,大伙多少喝点儿,暖暖身子,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酒我就不喝了。”林所长说,“我喝酒上脸,一会儿还要执行公务,满脸通红,让人笑话。”
“老板娘的一片心意,多少喝点儿。”老莫支书劝道,“至于公务嘛,就别劳您大驾了,一会儿我带着小李、小张去就够了。”
“林所长,本来案子上的事我不该多嘴。”杨明说,“但在北山村,你想要迅速破案,还真得陪老莫支书喝一杯。有他一句话,你少忙活半天。”
“瞧镇长说的,都是分内之事,我只是熟门熟路罢了。”老莫支书说。
“那咱就喝酒!”杨明举起酒杯说,“春妮家的酒啊,自家酿的,又纯又烈,去年开业我喝过,好喝不上头。”说着一饮而尽。
“好,听镇长的。”林毅说着端起酒杯对小张、小李说,“我负责喝酒,你俩负责逮人。”说完也像杨明一样一仰脖子喝了下去。谁知酒一入口,犹如一条火龙破喉而入,从喉咙到小腹燃起了一条火线,只觉一股热浪在腹中翻滚,林毅脸上立时泛起一圈红晕。
“这酒够猛!”林毅赶紧吃了两口菜。
“咋样,以前没喝过吧?”杨明问。
林毅说,“一线喉啊,至少六十度。”
“这酒少说六十五度。”杨明笑着和老莫又碰了一杯,“度数越高说明酒越纯,这可是真正的纯粮酿造,不掺一滴水!”
“这酒要慢点儿喝,喝猛了容易醉。”春妮给炉子添好煤笑着去厨房了。
“酒可以慢慢喝,事可要抓紧办。”杨明说,“今天是咱运气好,槐林四周都是庄稼地。要是荒山,那乱子就大了。恐怕这会儿还在山上忙活哩。春季防火一定要把人盯死!”
“问题还是出在玉米秆上。”老莫支书放下酒杯说,“过去人喂牛,玉米秆都不够牛吃,还要铡几回麦秆才能管到开春。现在不喂牛了,玉米秆都堆在地里,开春要种地,不烧又没处堆,老百姓也难啊!”
“秸秆问题争议很大。”杨明说,“有人说,烧了可以减少病虫害,还可以肥田;有人说烧了利用率低,还污染环境;又有人说应该通过生物科技,制成有机肥;还有人建议,可以作为青储饲料,发展畜牧养殖业,等等等等,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这些观点有没有道理?似乎多少都有一些道理。但对咱们渭北山区来说,烧是绝对不行的。咱这里是林区,身后不仅有万亩国有林场,连绵群山的褶皱中还住着成千上万的老百姓,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家毁人亡!如何处理这些玉米秆,市里、县里一直在想办法,希望能引进几家企业,科学合理地解决这个群众生产难题。但在当下,就一条,不准点火冒烟!”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说句心里话,今天我是既惭愧又感激,若不是县消防队和镇森林防火队的那帮孩子及时赶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片槐林往完烧。”老莫支书有点动情,“想留他们吃口热饭都没留住。二位领导,不是我矫情,看着这帮孩子义无反顾冲进火场,我真的非常感动,也很自责,我自罚一杯。”说完老莫支书一仰脖,干了。
“既然提到消防战士、灭火英雄,我提议咱们共同举杯,敬灭火英雄们!”林毅受到老莫支书的感染,也有一点儿激动。在座的没有人知道,林毅当年也是一名消防战士。
大伙纷纷举杯,“敬英雄!”
这顿饭吃得大家心情都很沉重。
从村妮农家乐出来,杨明说镇上有事,交待老莫支书抓紧落实高书记的指示,配合派出所严肃办案。林毅有点儿不胜酒力,交待了小张小李几句,跟着杨明也回镇上去了。
看着车子出了村,老莫支书扭头对小张和小李说,“走吧,逮人!”几个人径直进了耿有粮家院子。
耿有粮一家是地道的北山老户,世代生活在山里,从来没有做过违法乱纪的事。今天闯下这么大的祸,惊动了那么多的人,一家人熬煎得晌午饭都没吃,个个咳声叹气,愁眉苦脸。
见老莫村长带着两个警察进来,耿家康连忙起身让座,耿有粮敬烟,耿有财泡茶。
点上烟,喝了口茶,老莫支书指着有粮对小李、小张说,“这个就是到村委会喊人的耿有粮,有啥话就问他。”
小李拿出本子准备记录。
小张问,“耿有粮是吧,今年多大了?”
耿有粮回答道,“今年二十三。”
小张问,“你是怎么发现火情的?”
耿有粮沉默了片刻,小声回答道,“火是我点的。”
“你点的!”两位警察没想到耿有粮这么老实,一上来就直接承认了。
“你知不知道野外不许点火?”小张问。
“知道。村里喇叭天天喊,护林防火,严禁野外用火。我都听着呢。”耿有粮道。
“听着呢你还点?”小张也是无语。
耿有粮说,“我想着前几天才下过雪,又没有风,谁知刚点了两堆,突然刮来一股邪风,把火卷进了槐树林,紧打慢打还是着了。”
小张问,“野外用火违法你知道吗?”
“槐林是我家的,自己烧自己的东西应该不违法吧。”耿有粮小声嘟囔道。
“当然违法。”小张道,“市里刚刚颁布了禁火令,禁火期间,严禁一切野外用火。点火就违法,不管烧的是你家的,还是别人家的。擅自在野外用火,违反了《森林防火条例》,构成犯罪的,还要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另外,你烧毁的不仅仅是你家的树,关键是你破坏了生态环境,违反了生态环境保护法。你说你算不算违法?”
“算。”耿有粮低声应道。事实上,对小张说的所谓禁火令、法律什么的,耿有粮根本就没听懂。
“现在你承认自己的行为违法吗?”小张严肃地问。
“承认。”耿有粮抬起头,微微挺了挺腰。
“让他签字摁手印吧!”小张对小王说。
小王拿过笔录,对耿有粮说,“你仔细看一遍,看上面写的和你说的是不是一样。如果没有问题,就在后边签上你的名字,摁上你的手印。”
耿有粮仔细看了一遍,和自己说的一样,便签了字摁了手印。
见耿有粮摁了手印,有粮一家人都松了口气,包括有粮自己。老莫支书同样也松了一口气。
让有粮顶替他爷是全家人商量好的,因为当时只有他和他爷在场,其他人顶不了。
小张见耿有粮承认得这么爽快,就想把材料做得再扎实一点,问老莫支书道,“听说他爷当时也在场,叫来我再问两句,算个旁证。”
老莫支书笑道,“名字都签了,手印也摁了,你还怕他抵赖。”
“看他这么老实,抵赖倒不至于。”小张笑着说,“有个目击证人,案子就定实了,所长那里也好交待。”
老莫支书不好再拦,笑着对耿家康说,“那就请长顺叔过来,二位民警问句话。”
“我爷腰扭了,动不了。”耿有粮媳妇红着眼晴说。
“腰扭了?”老莫支书说,“不是让你俩慢点儿吗,怎么把你爷腰扭了,要紧不?”
“我看了,没青也没肿,就是有些疼,估计是岔住气了。”耿家康说。
“没事就好。”老莫支书说,“上年纪的人骨头脆,别伤着骨头,要是疼得厉害赶紧送医院。”
“知道了。”耿家康说。
“既然老人家身体不方便,咱们过去看看吧。”小张对老莫支书说。
“耿有粮,你也过来。”小李见耿有粮站在原地没动,叫了一声。他怕耿有粮跑了。
长顺老汉正坐在炕上抽闷烟,一碗面条放在炕桌上,根本没动。见支书带着两个警察进来,长顺老汉向炕里面让了让,招呼道,“炕上坐,地下冷。”
老莫支书脱鞋上了炕,坐在长顺老汉旁边。小张小李不习惯上炕,侧着身子坐在了炕沿上。
“叔,腰不要紧吧?”老莫支书问。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长顺老汉叹了口气。
“心疼那片林子哩。”老莫支书开玩笑说。
“那倒不是!”长顺老汉说。
“只要你人没事就好。”老莫支书安慰道。
“给你叔和警察拿烟泡茶。”长顺老汉对孙子有粮说,“傻不呆呆的,没有一点儿眼色。”
“不麻烦了,刚喝过。”小张说,“我们过来,一则看看您老身体要紧不要紧,二则有几句话想问问您。”
“你想问啥我知道。”长顺老汉抽了两口烟说,“娃娃们都是好心,怕法办我,怕我身体受不了。可我这个人一辈子没说过假话,让娃替我顶罪受罚,我心里过不去。”
“你的意思是火不是你孙子点的?”小张问。
“火是我点的,不能冤枉娃!”长顺老汉说。
“爷你不敢胡说,火是我点的!”耿有粮一听就急了。
“叔,这话可不能乱说。”老莫支书没想到长顺老汉自己承认了。
“黑的不能说成白的,是我点的就是我点的。”长顺老汉说,“这事和有粮娃没关系,当爷的咋能让孙子替自己背黑锅嘛。”
“我也点了嘛。”耿有粮急得直跺脚。
“到底是一个人点的,还是两个人都点了?”小张有点儿糊涂了,看着老莫支书。
“这你还看不出来。”老莫支书苦笑道,“爷俩都想自己承担责任。”
“这不是胡闹嘛。”小张道,“本来承认错误态度挺好,这一闹,性质可就变了。”
“长顺叔年纪大了,儿孙们也是一片孝心。”老莫支书打圆场道。
“长顺叔,是吧。”小张对长顺老汉说,“您老人家说的没错,黑的不能说成白的,现在你爷俩都说是自己点的,也没有旁人证明,我只能请你俩一块去派出所了。”
“我说了,和娃没关系,你牵扯他干啥。”长顺老汉把烟锅在炕桌上敲得“梆梆”响,愤怒地瞪着小张。
“叔这火气还大得很。”小张笑道。
“人老脾气臭,树老疙瘩多。一辈子没怂火过,刚强惯了。”老莫支书解释道。
小张转过头问耿有粮,“耿有粮,我再问你一遍,到底是谁点的火?”
“我点的嘛,和我爷没关系。”耿有粮死不松口。
“行!行!行!爷是英雄,孙子是好汉。"小张站起身来,抱歉地对老莫支书说,“那就一块带走吧!”
“嫑急,嫑急!”老莫支书阻止道,“老汉家年龄大了,脑子不清白,说胡话哩,你不能当真。”
“是胡话还是实话,你不比我清楚?”小张也被老莫支书弄得有点儿上火。
“唉!清楚能咋,不清楚又能咋?八十多岁的老汉了,我能把他咋!”老莫支书叹了口气说,“你们看着办吧。一对犟怂!”
“当啷”一声,小张从腰上摸出了手铐。
老莫支书一把按住道,“铐子就算了,多少留点脸。”
小张看了小李一眼。小李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节外生枝。小张想了想,收起了手铐。
长顺老汉下炕穿鞋。刚穿上一只,另一只还提在手上,儿媳妇和孙子媳妇就哭着扑进来跪在脚前,拽住老汉的手,死活不让穿。
这边屋里大人一哭,那边屋里有粮的两个孩子不明就里,也跟着嚎了起来。顿时,院子里一片哭闹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家里死人了。
小李和小张一下子慌了神,无助地望着老莫支书。
这种场面老莫支书见惯了。等两个女人哭了几声后,老莫支书弯下腰在长顺老汉耳边说了句,“叔,你看咋办?”
“嚎什么丧,我还没死哩,都给我起来!”长顺老汉又对儿子家康喊道,“家康,把你媳妇拉走!”
耿家康也是一肚子火气。老父亲不听人劝,死活要自己认。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年纪的人了,还把自己当年轻小伙。耿家康从地上一把拽起媳妇,呵斥道,“都给我滚出去,还嫌不够乱!”
有粮妈和有粮媳妇闹的这出是北山妇女遇事的传统戏码,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一哭还没哭完哩,就被骂了回去。两个人抹着鼻涕眼泪灰溜溜地出去了,心里也很憋屈,“狗日的不识好歹,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耿有粮的两个儿子见妈妈和奶奶抹着眼泪回来了,哭得更凶。有粮媳妇正在气头上,拉过来一人屁股上拍了两巴掌,骂道,“嚎死哩,你爹还没死哩,等你爹死了再嚎!”两个孩子也被打蒙了,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小脸憋得通红。
院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有财,去把你爷的大氅拿来。有粮,外面风大,你也去添件厚衣服。”老莫支书道。
长顺老汉和耿有粮被押上了警车。村里人闻讯都跑来看热闹,被老莫支书一顿臭骂,一个个灰头土脸地回家去了。
警车拉起警报闪着警灯开走了,院子里传来耿家康压抑的哭声。
老莫支书返回院子,对蹲在房檐下抽泣的耿家康说,“少哭两声,赶紧想办法弄钱缴罚款,把你爹救出来。”
出了村,小张让小李靠边停车。车停稳后,小张从副驾驶出来,拉开后车门,二话没说,直接将长顺老汉和耿有粮铐在了座位上。
“有这必要吗?”小李觉得小张有点儿多此一举。
“咱俩坐在前边,他俩坐在后面,一点儿措施没有,你能保证路上不出岔子。”小张没好气地说。
“你说得对。”小李一脚踩在油门上,警车直接冲了出去。
当冰冷的手铐“咔嗒”一声扣在手腕上,长顺老汉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被法办了。自己清清白白做了一辈子人,黄土埋到脖子了却成了犯人。看着旁边瑟瑟发抖的孙子,长顺老汉肠子都悔青了。村里喇叭天天喊,不准点火,不准冒烟,自己咋就不长耳朵呢。这回好了,自己惹了祸,烧了自家林子,还连累孙子跟着一块受罪,这张老脸算是彻底丢尽了!
长顺老汉越想越憋闷,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北山村的通村公路本来就七拐八弯高低不平,小李又开得飞快,加上中午没吃东西,三摇两晃,几个弯转过去,长顺老汉胃里就开始翻腾了。
一开始他还强忍着,想着忍一会儿就好了。忍着忍着额头上开始冒汗,心里也开始发潮。他想让警察开慢点儿,可转念一想自己算个啥东西,一个被法办的人,还有脸向警察提东要西。人啊,这辈子千万不要犯法!长顺老汉一口一口吞咽着胃里泛起的酸水,身子不听使唤地抖动起来,手脚开始发凉。
耿有粮见爷爷身子在抖,以为爷爷跟他一样心里害怕。等到爷爷头上冒汗脸色发白的时候,他觉得不太对劲。小声问爷爷哪里不舒服。长顺老汉摇摇头。他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吐到车子里,把车子弄脏了。
耿有粮还是不放心,隔着防护网对前面的两个警察说,“我爷好像不舒服。”
“你爷咋了?”小李问。
“额头冒汗,脸发白,身子发抖。”耿有粮说。
“张哥,你转身看一下。”小李对正在打盹的小张说。
小张睁开眼睛,转身朝长顺老汉看了一眼,见老汉满头是汗,浑身发抖,脸上表情十分痛苦,连忙对小李喊,“停!停!停!”
小李一脚刹车停在了路边。小张从副驾驶室跳下来,一把拉开后车门。
车门打开,一股冷风惯进长顺老汉脖子里,老汉一个激灵,哇的一声吐了出去。小张躲闪不及,裤角上溅了一片。
小张吃了一惊,连忙给长顺老汉把手铐打开。手腕一松,长顺老汉一头扎进了小张怀里,接连又是几口,全吐在了小张的警服上。小张一脸嫌弃,可又不敢松手,他怕一松手把老汉栽进路旁的阴沟里。
长顺老汉吐了一阵儿,心里好受了一点儿,慢慢直起身子闭着眼睛靠在座椅背上,嘴里不住地给小张说抱歉。
“你爷是不是晕车?”小张边脱外套边问耿有粮。
“我爷平时很少坐车。”耿有粮回答道。
“老人家,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小李问。
“心里一阵一阵发潮。”长顺老汉捂着胸口说。
小李有点害怕,赶紧把有粮的手铐也打开,吩咐道,“你先下来,扶你爷平躺在后座上。”
小张此时也没了主意,赶紧拿出手机给所长打电话。
林毅听完小张的报告,开口就是一顿臭骂,“猪脑子,谁让你把一个老汉往所里弄,怎么办,赶紧送医院啊!”
“送哪个医院?”小张也蒙圈了。
“离哪个医院近就送哪个医院。”林毅道。
“离镇上近,十几分钟就到,我们送镇医院。”小张说。
“让小李开稳点儿。”林毅叮嘱道。酒也基本醒了。
挂了电话,林毅赶紧打电话给老同学镇医院院长乔敏。乔敏听完林毅的描述,初步判断长顺老汉有可能因为过度紧张突发心梗,也有可能是血糖低晕车,让林毅赶紧把人送来,她安排人准备急救。
林毅道谢说,“老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所长就当到头了。”
“跟我还客气,你也太假了吧。”乔敏说,“别自己吓自己,没那么严重。”
情况比乔敏想像的要严重一点儿。因为心里害怕紧张,加上腰部扭伤,诱发心梗。好在送医及时,经过抢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需要住院观察治疗。由于镇医院条件有限,乔敏建议,等病情稍稍稳定后,赶紧转县医院治疗。
老莫支书领着村两委干部重新学习了镇防火会议精神,又对村防火巡查队人员进行了调整,增加了巡查频次。然后盯着二队队长冯长水在电脑上写整改报告。刚写到一半,手机铃声响了。
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林毅打来的。老莫支书心中一喜,对冯长水说,“林所长,八成叫去接长顺叔。”
老莫支书接通电话,开口便问,“林所长,这么快就通知我去接人了。”
“接个屁!”林毅一肚子邪火正没处发,“你也是老支书了,那两个小子毛楞,你怎么不拦着点儿!”
“拦啦,没拦住。”老莫支书收起笑脸道,“长顺老汉进医院了?”
“你是能掐呢,还是会算呢!”林毅气得牙痒痒,“你是不是等着看我笑话呢?”
“我哪敢啊!”老莫支书道,“这事你不能怪小李小张,是老汉不服老,死犟,不给台阶下,怎么拦都拦不住。”
“先不说这些。”林毅说,“赶紧通知老汉家属,就说老人半路病了,正在送往县医院,派个拿事的人来。”
“啥病?”老莫支书问,“不会真是腰出问题了。”
“腰上没大事。”林毅说,“紧张过度,心脏出了点毛病。”
“没有生命危险吧!”老莫支书一听是心脏问题,也有一点儿小紧张。
“抢救及时,没有生命危险。”林毅说。
“人没事就好。”老莫支书说,“我马上去通知家属。”
放下电话,老莫支书让冯长水继续写报告,自己去通知耿家康。
听到父亲出事了,耿家康脑袋嗡的一声,差点儿没晕过去。二话没说,赶紧在村里叫了辆车,带着媳妇去了县医院。
长顺老汉主要是心理原因,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就出院回家了。
经核实,此次火灾为耿长顺违反禁火令焚烧玉米秆造成。鉴于其承认错误态度较好,免于行政拘留处罚,处以三千元罚款。烧毁自己家槐林造成的经济损失由个人承担。责令其补种烧毁林木,并在北山村集体林地栽种十亩生态林作为生态赔偿。北山村委会组织防火不力,造成林木被毁、生态环境遭到破坏,给予全镇通报批评。
当老莫支书将处罚结果告诉长顺老汉时,长顺老汉惭愧地说,“咱这火柴‘哧’的一擦,害了多少人。罚咱认!树咱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