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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察出老头子的话有问题,按时间推算,他上次去摘石斛、下尧山应该是五十年前,但他看上去也就五六十岁,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岁数。
一旁沉默不语的刘璇玑突然插话:“爸,不用瞒他,反正他也吃下去了。鬼冢石斛确实能够延缓衰老,但也会带来可怕的副作用,慢慢你就知道了。”
我去,还有这种事?延缓衰老?我的心怦怦乱跳,情绪变得十分复杂。
“嗯……我已经活得够久了,该办的几件事也都办了,只可惜你们两个孩子……”
“别别别,您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已经交代在这里了……四叔那么厉害,肯定能救我们出去的……”我说着这话,心里却完全没底,我们困在这里已经好几个小时了,已是弹尽粮绝的状态,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我甚至感觉呼吸都变得越来越困难。我的伤还好,老头子的伤很严重,虽然勉强止住了血,但伤口一直没法处理,已经肿得没法站立了。
但此时我心里想的是其他事——延缓衰老……可怕的副作用……刘老鬼不光是看着年轻,体力精神都远胜我们两个年轻人……那白四叔呢?或者我是否也应称其为“四爷”?他看上去只是中年……
又过了许久,三人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我几次昏昏睡去,又马上惊醒过来,浑身上下难受得不行。
就在迷迷糊糊中,我似乎听到什么动静,熟悉的窸窸窣窣,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的角落里爬行,那声音越来越近了。
“不好!”
手电一下子照亮了前方的地面,突然的光芒让我睁不开眼,但我还是清清楚楚地看见,几十条黑红相间的腿从光芒的边缘掠过,又是一只巨大的钱串子!再往远处一看,我吓得失声尖叫,大大小小的钱串子不计其数,不知是从哪里的缝隙钻出,正如潮水一样向我们涌来!
这题凑之内毫无出路,我们三人又无防身之物,简直如同待宰羔羊。老头子想要挣扎起身,我和刘璇玑急忙搀扶,可立刻感到一股大力,直接把老头子死死锁在地上,抬起头灯一看,或许是被血腥味吸引,一只一米多长的钱串子用巨大的颚爪钳住他的伤腿,正拼命向后撕扯,要把他拖进角落,老头子疼得几欲昏死过去,一点力气也使不出,只能像一根鱼线一样被两头绷直。那成群结队的钱串子仿佛成了精,也不攻击我俩,只疯狂朝老汉下手,瞬间又有四五只咬住他的双腿,随即爬上大腿、胸口、脖颈,衣裤连同皮肉都被撕扯下来,刚刚止住的鲜血又流淌而出,刘老汉浑身颤抖,痛苦的呻吟都不似从喉咙传出,我俩冷汗直冒,虽拼尽全力拉扯,却敌不过那无数钱串子的合力,眼见老汉被一点一点向后拖去,根本无能为力!
刘璇玑大叫一声,丢我一人拖住老汉双臂,自己却不要命地想用双手和钱串子搏斗,她发了狠劲,把这虫精从老汉身上扯下来,可那钱串子已经被血腥味刺激得发了疯,刚拔下一只,就有另外两只争着扑上去,再加上这虫精浑身上下都是毒刺,反身就把刘璇玑咬伤,一旦见血,虫群就同时开始攻击他们两个人。
“走……走……”
刘老汉有气无力地喊着,可我们又能走到哪里去!我又想帮刘璇玑,又没法放开双手,那样老汉就会被直接拖走,只能用双脚做徒劳的挣扎。我真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三个大活人,居然如此脆弱不堪一击,在地底深处走投无路,竟像是食物链最低端的无助生物,被一群虫子活活啃噬致死!
“走……别管我……翻板……翻板!”
对,连环翻板下面是积水,这钱串子虽然凶猛,但应该也没法在水里存活,可那翻板之下必然布满铁钉碎石,虽然积水却不知深浅,万一水不够深,跳下去岂不是自寻死路?哎呀,现在也想不了那么多了,无论是淹死、摔死,也总比被咬死强……可是刘老汉……
我完全无法思考,可情势已经容不得我继续犹豫,就在这时,奄奄一息的刘老汉调动起身上的最后一点力气,他的双腿、双臂、胸口乃至脖颈上都爬满了毒虫,只能稍微扭头,朝我拖肩的手死命一咬,我吃疼松了劲,一个趔趄失去平衡,那虫子本就占了上风,一瞬间就把他拖进角落暗处,彻底脱离了我的视线。
我脑子一片空白,只感觉周围全是嗡嗡的响声,使力将刘璇玑从虫群里拉出,拼了命地就往前跑,她身上还挂着几只钱串子,那也管不了,身后的爬行声如同疾风掠草,我的后背一阵钻心的疼痛,瞬间就有几只钱串子咬进了我的皮肉,此时更不敢回头看,眼见到了连环翻板,眼一闭,心一横,带着她纵身跃下。
“孩子……雪儿,你叫冯雪儿!”
这是刘老汉最后的声音。
冰冷的水让人清醒了不少,我紧紧拉住刘璇玑,直到听清楚了她的喘息声,才略略放心。
看来这里的水足够深,摔下来脚也没有触底,钱串子果然怕水,没一会儿就从我的背上松了口,挣扎几下就沉了下去。
头灯进了水,已经完全熄灭了,好在手电防水,还能继续使用。我看了看头顶,翻板已经回复原位,上面一片漆黑,四周是光滑的石壁,绝无攀爬的可能。
虽然暂时躲过了钱串子,但我们在水中无法处理伤口,更糟糕的是,仅存的背包物资也全都丢在了上面,看来,我们不过是从“死路”逃到了“绝境”,并没有什么好庆幸的,恰恰相反,我们还失去了一个人,这无疑是对我最大的打击。自从进入树底黑洞,我从没感到自己远离过死亡,但当死亡真正降临在我的眼前,我不清楚那是一种悲痛,还是一种震惊,或者一种恐惧,它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你似乎被抽离了,你突然对“命数”有了新的理解,因为你观察到死亡本身并不仅仅是自然规律,而且是一场仿佛注定的血腥疯狂的盛宴,你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渺小脆弱,面对巨大的迷局,根本改变不了什么,甚至连呼吸都成了一种恩赐。
我更不敢去思考刘璇玑的感受,她刚刚失去了她的父亲。我甚至不敢去询问她的伤势,事实上,我不敢看她,也不敢跟她有任何的对话。
我关掉了手电,顺着她的手臂握住她的手,那只手比水还冷。
在黑暗中,我感到她在流泪,我的眼泪也滴下来。
(未完待续)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不胜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