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就这样快。日复一日,根本不跟你打招呼,悄无声息就从身边溜走了。
这人还真是混世虫,总糊里糊涂地过着日子。假如你总是看日出日落,你很难发现出日子在飞跑,因为日子都差不多;若是看看身边的变化,哦,某某伢子又长高了,地里的庄稼又换一茬了,你就会感慨:这日子过得真像贼似的,才知道原来时间总比人跑得快。
转眼早稻已成熟,又是一年忙碌的季节来临。农村里双抢比什么时候都忙,既要割早稻,又要插晚稻,累得整个人腰都直不起来。
大爹爹这时也歇了手艺,干起农活。要知道,粮食可是宝中之宝,大家口的,没有吃的不行;再说,才分田到户,田地搁荒,那岂不让人笑话?
别看大爹爹是手艺人,干起活来也麻利,“唰唰唰”,稻还没明白过来,就老老实实倒下,齐齐笔直地躺在田里。犁过的田被他到边到拐抹得一踏平,看不见一棵稻桩或者土包,镜子一样光亮。
大爹爹歇了斧头,劲涨破了壳,日里做事劲没用完,晚上又要找大奶奶做那事。大奶奶做得累倒,又有肺结核的病,日里勉强支撑着,一到晚上,就直哼哼。自从生了三个伢子,身体差多了,就连那事,也没有了兴趣。
大爹爹用脚掏掏她。梅花在一边,大爹爹不敢出声。哎,做这事从来偷偷摸摸的,没有尽兴过一次。可是现在,娘们身体不行,更甭提了。
不管大爹爹怎样用脚掏,大奶奶也不吭声。大爹爹自讨没趣,想骂,骂不出声, 因为身边还有个梅花。 只是一肚子窝火:想让老子憋死么?大爹爹没办法,只好脑子里想着画报上风骚娘们的图像,一个人偷偷地摸自己的下身,一阵快感过后,泄了。
第二天麻麻亮,大爹爹第一个爬起来,咳嗽几声,依旧往常一般到田里做事。
平时里鸡鸭比人起的早,现在,人比鸡鸭起的早。槐花也揉揉眼起来,帮着割稻插田,做么事像么事,有板有眼。惹得过路的人直夸奖,“你家槐花好样的,以后是人家一门好媳妇哦。”
铁蛋孬了的事也就是一阵风,屋里的人时间长了也就习以为常,趁干活歇伙时,逗傻呼呼的铁蛋乐乐,解解乏。
小爷小娘照样忙,每天起早摸黑。忙的时候,心里就坦然些,少了些对铁蛋的牵挂,任由他一个人在田边捉青蛙捉蝴蝶。铁蛋有多笑,小爷小娘心里就有多痛。
二娘也常常抱着伢子在南墩的田边晃悠,边拍边哄着伢子困觉。伢子三个多月,光闷在家里总不是事,得让他透透气,晒晒太阳。她心里在天天数着日子过,二爷休一个月的假,过不了一个月就得回来,快了。
想到这,二娘的心里就有只蝴蝶在翩翩起舞。俩人早在信里商量好,等二爷回来,回娘家榆林一趟。
二娘把这样的想法写信告诉父母,老俩口自然也高兴,都快两年,把人眼睛都望瞎了。哎,女儿都是当娘的人了,还有啥计较的?只是路远人生地不熟,这孩子也不知怎么熬过来的。说实话,自从女儿丢下一封信溜之大吉的那天起,老俩口就一直后悔,为这事拌过多少次嘴,记也记不清了。
二爷回来的那天,欢喜的脸上都笑开了花,一把抱过儿子,左瞧瞧,右瞧瞧,看看哪里像自己。结果看不出个所以然,但嘴里仍然说:“飞燕啦,看我们的儿子,瓜子脸,小鼻子,跟你长的是一个模子脱的,好看!”
飞燕不信,也左瞧瞧右瞧瞧,再对照对照二爷,有些惊讶的样子:“不会吧?!我看这头发,这额头,这嘴,怎么都像你。我有这么丑吗?”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二爷被她贫了一嘴,也不生气,从眼里到心里都像涂满了蜜,傻乎乎地嘿嘿着。
南墩子自然又少不了热闹一番,仿佛二爷就是老家幸福的象征。他的一切都那样的完美,在老家人的眼里,只有羡慕,没有丝毫的嫉妒,是大伙儿推崇并引以为自豪的对象。
“咱青春队好歹也出了个人!”遇到外队人,屋里的人都这样说。二爷仿佛就是青春队的名片,青春队的招牌。外人如果问:“你哪里的?”你回答:“我青春队的。”外人沉吟下:“哦,青春队的,汪爱军。”如果是你这样回答:“爱军家屋的。”外人恍然:“哦,汪爱军,青春队的。”由此可见,二爷的知名度,十里八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二爷好,槐花也跟着沾光。好吃的好穿的其次,最关键的,二娘带着新姑爷,怀里抱着胖娃娃第一次回娘家时,顺便也把槐花捎上了。
大爹爹大奶奶虽心里有些反对,但见二娘执意如此,何况又得了不少老二的好处,也就顺水人情落着做,不就个把礼拜的事情嘛。双抢田里的活儿基本结束,就等着晚稻田薅草了。
晚上,大爹爹大奶奶到二爷家坐,大奶奶手上拎着两只麻花母鸡。二娘见了忙说,“哎呀大嫂,你这是干啥呀,看长眼的东西不容易。”
“金玉上门,活宝一定要带,伢子旺相些。另外我们这里的乡俚乡俗,还要带肉带糖果呢,图个喜庆呗。”
“哦哦,还是大嫂想得周到,”二娘转身喊二爷,“爱军,大哥大嫂来坐,泡茶啊。”
“不了,”大奶奶连忙阻止,“家里泡了一大茶缸呢,过夜馊。我回去了,伢子都还没洗澡呢。这瘟尸天怕是要变,蚊子多得作俑,早洗早困告。”
槐花可是第一次出这么大的远门,兴奋得几夜都困不着,有一天大半夜里偷偷在被窝笼里咯咯笑。
第二天大清早,荷花哭哭啼啼找大奶奶告状,说槐花半夜笑,一定是白天捡到么好东西,也不给她。
大奶奶笑着对荷花说:“你姐哪里捡到么好东西,过两天要到你二娘家耍去啦。”这下莲花哭声更大,吵着也要去。
这伢子缠劲大,大奶奶走到哪,她跟到哪,一个劲地在身后嚎。气得大奶奶顺手撇根刺瑰桠,朝荷花的腿肚上一顿抽,抽得荷花鼻涕口水眼泪一起下,水牛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