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金宝与德秀漫步在后苑的荷花池边。此刻，天高气爽，一对璧人清清爽爽地走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的曼妙天地，此情此景，着实令人感到心情疏朗，美不胜收。

德秀道：“这么说，你果真是个仙人？”金宝笑着说：“仙人？仙人只能和仙人在一起，不能和凡人在一起，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不成，你认定自己是仙人吗？”说着，歪头笑着看他。

德秀面向天空，长叹一声道：“我哪里配当仙人，不过是个闲人罢了！天底下第一号大闲人！”

金宝道：“急什么？你现在年纪尚小，等你大了，还怕大将军不派你事情做吗？”

德秀停住脚步，用他那细长的眼睛望着金宝，只见那背后的翩翩荷叶与罗裙化成一色，芙蓉般的脸色在荷花的映照下更加鲜艳明媚，叫人怦然心动，叫人无法移开眼睛。德秀好想亲手摸一摸那可人的小脸，然而手指刚刚动了一动，便又缩了回去，一个人继续向前走。

金宝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隐隐约约感觉到这少年的满腹心事。正在疑惑间，远远见花蕊抱着孩子，旁边抱影跟着，在荷花池另一面走过。

这边厢，宁国夫人问淡云：“你觉得金宝和德秀如何？”淡云垂首侍立，道：“看上去年貌相当，也有一见如故之感。只是。”宁国夫人见她支吾，拿眼睛斜视之，道：“你现在倒会卖起关子来了！果然是肚子里有货，还用得着故弄玄虚吗？”

淡云只得赶紧说道：“我是怕这金宝进府别有用心！”墨玉道：“此话怎讲？”淡云便将符太后当年如何趁进宫侍奉患病姐姐，进而取而代之坐上凤位的故事、外加现如今朝野形势又详详细细演绎了一遍给墨玉。

墨玉听的七窍生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还没死呢！难不成我现在死了她们就称心如意了！”一时间气攻上脑，不由头晕目眩，忙拿手支着桌子。

淡云又道：“这金宝身系她符家一门荣华安危，志在必得，那花蕊更是与大将军柔情蜜意，享鱼水之欢！那日在荷花池，明眼人都看得出，为了那花蕊夫人的孩子，大将军都急成什么样了！就是自己的孩子也不定能急成这样！”

墨玉闻言，又慌得心惊胆寒：“那花蕊的孩子，可怎么，可怎么！”

淡云阴冷冷地一句一顿地说道：“她一定，恨死，害她失去孩子的人了！”说着，冷冷地看着墨玉。墨玉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然而那瘦弱的肩膀还是在不断的颤抖，她哆嗦着嘴唇，问道：“你说她恨谁？谁害死她的孩子了？”

淡云看着她，紧咬嘴唇，一言不发。主仆二人之间的冰山渐渐上升，随时听得到冰裂的声音。

正在这时，金宝蹦蹦跳跳走了进来，不料看她二人这番情形，墨玉更是面如死灰身颤不已，金宝马上扶住墨玉，关切地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墨玉咬着牙，回答道：“没事。”说着，自己坐下，缓缓平喘起来。金宝眼波一转，笑着说道：“夫人没见今天天气，难得天朗气清！一会儿您也去园子里转转！保管神清气爽！刚才我还碰到花蕊夫人抱着孩子在荷花池边玩耍呢！”

墨玉一惊，淡云也双眼燃起火来。墨玉抓住金宝的手道：“你说谁？谁抱着孩子在荷花池？”金宝道：“花蕊夫人啊！怎么了？”此言一出，金宝不由想到那日在宫中，符少赟说起花蕊的孩子有些不妥，引出大将军对花蕊的格外关切云云，见宁国夫人眼下的情形，这孩子的确关系巨大！

宁国夫人江墨玉此时眼前又出现无数只狐狸，转身，都是又花蕊的脸!七魂早已吓飞，她一下子瘫坐在地，金宝和淡云双双上前扶，却再怎么扶也扶不起来，墨玉喃喃说道：“狐狸！狐狸！鬼，鬼，都是鬼啊！”说完，嚎啕大哭起来。金宝跪在她身边忙说：“夫人，夫人你别怕，有我在，别怕！”

墨玉哭得满面凌乱不堪，一把将金宝腰间的桃木剑扯下来，挥在手上：“别过来，妖魔鬼怪别过来！”金宝怎么抢也抢不过，反倒是站在一旁的淡云一把抢了过来，道：“这劳什子有用，那日在宫中花蕊早就把自己刺死了，还留在今天？”墨玉听了，吓得哭着一头钻到金宝怀里。

金宝怒气上头，一面搂着墨玉，一面从淡云手里劈手夺过桃木剑，道：“也不看你主子都吓成什么样了！还在这边说风凉话！还不赶紧下去端水拿药？”淡云缓缓说道：“她这样，吃药还有用吗？”说完，走了下去。金宝看着她的背影，愤愤不已，却还要安慰吓成一团的墨玉，别怕，别怕。墨玉一下子钻到金宝怀里，嚎啕大哭起来：“莫害我！莫害我！”

淡云这边刚下去，被过道中早已等候在此的李冰一把拦住。淡云被吓了一跳，骂道：“装神弄鬼！”李冰道：“装神弄鬼的人不是我！”淡云看他，反问：“你什么意思？”“你心知肚明！”李冰道。

小厨房里，一个人影飘过，咕嘟咕嘟的药壶，无人看守。

“了不得了，了不得了！宁国夫人疯了！”宝帘一路喊着飞奔回房。雪溪正在对镜梳妆，啪的梳子掉在地上折成两半：“你说什么？”“疯了！宁国夫人疯了！和府上下全都知道了！”宝帘气喘吁吁大声说道。“怎么回事？”雪溪登地站起来。宝帘摇着头表示不知道。雪溪眉头一皱，这始料未及的局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城外三百里处，泽群率军在此歇营驻扎。此刻，夜色已深，然而，他根本睡不着。脑子里总是有山呼万岁的场景，黄袍加身的幻像。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真的是孤狼转世？那女娲的预言、灵狐的世代山盟海誓、缘起缘灭、福祸相转，到底会如何一一展现？自己的一生一世，难不成都被命运安排好了？不管是红鬃烈马还是刀光剑影，难不成都是一场虚幻？一切就看今天，就在今夜，若是与梦中的一切应验，自己便知道自己这一生一世，乃至生生世世的安排了。

正想着，黑暗中，只听见帐门悄然打开，一个人，蹑手蹑脚潜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