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辆救护车,有四个轮子,左边两个,右边两个,白色的车身与医院墙壁的白以及逝者尸体上的白床单相映成趣,当救护车也有许多年了,司空见惯了生离死别,却可能是年龄越大心就越柔软,每一次看到分别我都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只管向前跑,甩开后面或跪或爬要死要活的人
寒风瑟瑟,路上人影稀少,丝毫没有新一线城市该有的拥挤与繁华,我今天的任务是去接一个疑似病例去医院,我远远看到了他,身材清瘦,挺高,但面色憔悴,和路边的光秃秃的树站在一起,树被风吹拂着,好像在被告诫要离这个人远一点,他生病了
我看到了他,他自然也看到了我,他眼神动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些许轻松的申请,快步朝我走来,风不吹树了,反而向我吹来,它说快走快走,我笑了,我说我不走,风说我不懂什么叫人传人,我问它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只能刮些小风
他上车了,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人,高颧骨大眼睛,眼眸深邃且平静,还挺好看,我咽了咽口水开始向医院走去,没走多远,这帅哥就把头转了过去,害,他是想看我的屁股吗,我害羞极了,这人脸上一本正经,怎的暗地里却如此不老实,我偷偷看了他一眼,却发现帅哥眼中泪花汹涌,我暗道一声不好,今天莫不是遇到死变态了,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却看到我后面跟了一个骑自行车的老头,他身材臃肿,双腿缓缓的瞪着自行车,像两个生锈的发条缓缓转动着,他只穿着睡衣,但我看他眉头都不皱一下,想必定是不冷的
一个在车内,一个在车外,他们两人就这么默默的凝视着,他或许忘了他在坐车,他或许忘了他在骑车,我从这两人相貌上断定这二人必有血缘关系,在这基础上再从这两人对视的眼神我又断定这二人必然是父子,我心里忽然一阵难受,因为我从这个儿子的身上闻到了我这几天经常闻到的味道,他是得了那种病了,不知这父子是否能再见,或是这一面就是最后一面,父亲慢慢的蹬不动了,我捂住耳朵闭上眼晴,本想快快的离开,偏偏又不太愿意走的太快,但最终,我们还是分开了
到了医院后,帅哥看着窗外的医院抽动了下嘴角,轻轻地叹了口长长的气,他从怀中拿出一包烟,颤巍巍的拿起打火机点着了一根,他忽然开始变的激动起来,使劲的像一条鱼在干涸的路面上用尽力气想进入江海中一般抽着烟,少顷,他镇静了许多,下了车踩灭烟头,一步一步走进了医院
帅哥走了不久,好几个人抬着一个担架上来了,担架上有一层厚厚的白床单,担架和白床单中像夹汉堡一般夹着个东西,我猜大概是一个人,但用"尸体"形容可能更为妥当,对于死人我见了很多,所以我载着她倒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只是莫名的想起了帅哥,想起帅哥难免想到他的父亲,想到他的父亲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咦,盯着我屁股的从大叔换成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女孩,女孩明显要比男孩感情丰富许多,她看着我,准确的说是看着我载着的这个尸体,她嘴中喃喃自语着,我听不大清,这时有人催我快走,多停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我深以为然,赶紧就要向火葬场跑去
我是个廉价的救护车,起步很慢,但还是吓了女孩一跳,看着我要走,她声音陡然大了起来,我终于听清了她的话:"妈,妈,妈……"她只是这么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慢慢地,逐渐变的更大声,后来变成了绝望的呐喊,她每一声喊叫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头,我不忍心再看,只顾着往前走,但我仍然能感受到一股很浓很浓的悲伤情绪,原来伤心的不是我一个人,还有我载着的每一个人,甚至我还闻到了这个尸体上浓浓的不舍与担心,她肯定也放心不下她女儿
我载着尸体缓缓消失于夜色与她女儿的视野,只是我转头的时候看了一眼,只是模模糊糊的看了一眼,仿佛黑夜要将每个人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