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似乎有诸多事情去奔波。年少苦读,求得一日金榜题名,匆忙走出象牙塔之后,接踵而来的便是如何在社会中厮杀出一片天地,再大些,父母亲友又开始催促着结婚生子,人至中年,家中老幼皆需抚育,不得不为五斗米终日埋头于案牍之间,好容易熬到颐养天年,儿孙诸事仍免不了操劳费心。所以,在中国人眼中,一生都恍若白驹过隙,求学工作成家,这三座大山的重压下,再将时间花费在一些“无用之事”上似乎显得有些不适宜了。
所以从小到大,父母师长似乎总在耳提面命:“时间紧迫,你要用在刀刃上。”“马上要考试了,你要全身心复习。”“你都成家了,不要再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了,好好工作争取甚至加薪。”题海中抽身听听音乐,放弃加班跑去度假,仿佛都是他们眼中的罪过。中国人的功利主义,似乎贯穿了大多数人的一生。不做“无用之事”,是许多人沾沾自喜的座右铭。他们往往用鲁迅先生的名句:“哪里有天才,我是把别人喝咖啡的功夫都用在了工作上了。”来标榜自己。可是他们不知道,鲁迅先生或许将喝咖啡的时间用来工作,但他从不把爱好与情趣当做浪费时间,工作之外,他爱好篆刻、喜欢看戏文,还偏好于花木种植,先生的生命之广阔,绝不仅仅在于他文笔间的战斗。盲目地用世俗的成功标准将一切的“休闲”等同于“蹉跎岁月”,才是对时间的浪费和对生命的不尊重。
生命不是狭隘的,它不仅仅局限于“有用”二字之上。就像许多学生抱怨“我学这个干嘛,以后买菜都用不到。”难道你的人生仅仅就只剩下买菜做饭?或许走出课堂后你此生再也不会用到你在高数课上用到的公式,在英语课上学过的句法文章,在语文课上的诗词歌赋,可是啊,或许某天买菜回来打开电视看看狗血爱情故事的时候,你看着电视上男主角用嘴吹灭酒精灯还一脸冷艳高贵的时候,和朋友嗑瓜子叨叨的时候提起:“哼,我中学时候就知道酒精灯不能吹灭的。”你有没有想起来老师教你这堂课的时候你也曾不屑的说:“我以后都用不到这玩意儿,学什么学。”是啊,酒精灯的确从未再出现在你的工作或是日常家务中,可是除去工作家事,你还有另一部分的生命,需要生活,而不是生存。
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李涉当年春尽登山之时,大概从未想过这登山游玩对其功名有何裨益,大概更未料想登山偶得一句竟流传千百年,从此活在史书笔墨间。世人将“有用”二字当做头顶悬着的一把利剑,时时鞭策自己去为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而奋斗。奋斗没错,错在太功利。世界并不只是黑白两色,多彩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人生也并不只有是非之分,法理之外还有人情。你想做一个对社会、对家庭有用的人,这没错,“有用”没错;可是你若想今天下午没课,我不想去图书馆奋笔疾书,我想去看最近新上映的电影,这也没错,但不要否定说,一部电影三个小时,又是国语的不能学英语,还不如做三个小时的高数题目免得下次考试挂科来得有用,这种没用的事情做来干嘛?你想努力学习固然是好的,但是“没用”无罪,它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毕竟,除了我们不仅仅为了考试工作吃饭睡觉而活,家国天下人间大义之外,还有你自己。
给生命一点空闲,不要总拿着“有用”与否的标准去衡量世间的一切。有人笑中国人总是一身铜臭味,只有土豪没用贵族。毕竟,太多人不懂,民国时那位大家闺秀何必在家道中落后仍然执着于用自己的小铁锅蒸蛋糕喝下午茶,这又没用什么用处,毕竟此时的她已经沦落为一个扫地阿姨被生活倾轧着。人生二字,不只能拓展成柴米油盐酱醋茶。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大千世界,除了功成名就,还有碧空如洗、莺飞草长。
我记得对于“学那么多古诗文干嘛,高考又不考这么多,以后工作也没用。”的抱怨,网上有个回答很中肯,大意是我从来不是希望我的孩子靠背了唐诗宋词三百首考试拿高分得到老师的表扬甚至以后功成名就,我只是希望,当他长大去欣赏世间美景时,除了“哇,这里好美”“哇,那里好漂亮”之类的感慨外,心里能浮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就足矣。
我一直觉得,在中国大多数人的观念里,重理轻文,觉得学习不好被迫无奈才去学文科,以后工作也不好找,实在是糟心,这种心态太过悲哀。终日执着于世人所谓的“有用”,放弃掉一切世人所谓的“无用”之事,真的能成功?那些来自于宴饮中一时意动流芳百世的佳句名篇,那些坐在苹果树下休息被一只苹果砸出来的科学发现,你又要置之于何地?你难道要指责王羲之为何不在家好好练字,去兰亭和别人宴饮作乐?你难道要指责帕斯拉晚饭后为何不埋头工作,而去散步顺便看看蝙蝠飞来飞去?又或者,你说说你去扶路上跌倒的老人、去提醒别人不要插队、去阻止公车上的小偷,是为何用?
偷得浮生半日闲,去做做那些“无用”之事,看看庭前花开花落,听听昆山玉碎之音。或许,你能更好的去感受生活,而不仅仅是为了生存。除却腰缠万贯,人生还有煮雪烹茶之趣、流觞曲水之乐。人活着,要做有用之人,但不要仅仅只做“有用”之事。
(文/刘芸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