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有昌接过此羊,细细打量一翻,他微笑道:“有此物便好办了,你这些日子便在我府中住下,届时我定送牧之小弟归返宗室。”
“这怎么好打扰呢。”这话纯粹是客套,这么舒服的地方他还真不想走,就那热水搓澡的享受他就舍不得,还有年轻女子帮着沐浴,哎哟,这才是公子该有的生活啊。
戴有昌决定道:“就这么说好了,牧之小弟不可推辞。”
“那,就谢过戴大哥了。”刘牧之感谢道,没办法,这么热情本公子都不好意思拒绝了。
戴有昌笑了笑,说道:“我们去用晚膳吧,相信牧之小弟也饿了。”
刘牧之却没有走,只是看戴有昌。
戴有昌问道:“牧之小弟这是怎么了,可是有话要讲?”
“戴大哥没有事情想要问我么?”刘牧之看着戴有昌反问道。
“呵呵,用膳之后再说不迟。”戴有昌答道。
客随主便,自己还能说什么?刘牧之跟着戴有昌来到一张大桌前,三夫人和戴明已经到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晚宴,戴有昌还是那个习惯,饭前蜜糖热茶。刘牧之看着三夫人,心里纠结起来,待会儿怎么和戴有昌说呢?说你女人和你家的奴才偷情被我撞到了,由此得知了他们在饭菜里下药,这样真的好么?刘牧之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说那事,他知道,说了这话自己都不好意思住在这里了。
虽然已是冬季,但这顿饭仍然吃了许久,大户人家吃饭向来都是细嚼慢咽,吃饭也要注重自己的礼仪。这些饭菜色香俱全,味爽不腻,但还是没有那片烤过的鱼肉好吃,刘牧之心里想着,他自从有了那些鱼肉干之后,肚子里一天到晚都是饱的,所以他吃的也是不急不缓,不时与戴老爷闲聊几句,用过晚膳后,三人又坐在一起喝茶,三夫人也带着戴明离开。
“牧之小弟这些年一直都在苏河镇么?”戴有昌问道。
刘牧之心道来了,他回答道:“是的,一些破事儿不说也罢,倒是戴大哥不似苏河人,怎地在此买了这偌大的院子?”
“嗯,我戴家世代居住建邺,戴某不肖,搬来此处也属迫不得已,数月前我已有预感,久居庙堂必有杀身之祸,便托人在苏河买下院子,雇好仆人打理。”
“戴大哥说的杀身之祸可是今日这事?”刘牧之问道。
“今日之事只能算小灾,当不得大祸。”戴老爷看一眼刘牧之,知道他不解,“江湖仇杀无非是私人恩怨,懂规矩的都知道祸不及家人,互相之间了结便罢了。可有些地方不会讲这样的规矩,有一人,他要杀你,你必死无疑,你还不了手,也不能还手,若只是你一人死了倒也罢了,你还有家人,朋友,这样的人,你当如何?”
“和他拼命罢,若是拼命也伤不了他一根毫毛,那还是早点逃罢。”刘牧之回答道。
戴有昌莞尔,刘牧之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他道:“所以戴大哥是避大祸而遭小灾,小灾只是私下里的动作,上不得台面。”
戴有昌颇为赞赏的看着刘牧之,他说道:“其实今天这事也只是那人对我家传的宝贝感兴趣罢了,杀我只是顺手而为,往后在这苏河地界他是不会再动手的。”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道理刘牧之是知道的,况且“狡兔三窟”,戴有昌一定还有别的准备,他想了想,便说道:“戴大哥一定颇为疑惑,我是怎么知晓陈管事下药之事的吧?说来也巧,当时我正在河边戏耍,见你们一行人缓缓来到河滩,便躲在暗处观望,想着如何打打秋风,这时有另外一伙人悄悄摸进了我藏身的那片地方,我看他们面目不善,身上又有刀具,不敢乱动,听他们几人说话我才知道陈管事等人是他们的内应。我幼时父母离世,那等滋味实好受,不忍见那几个小娃遭难,待他们走后,我便跑出来报信,却不知戴大哥早有准备。”
戴有昌躬身作揖道:“牧之小弟侠义仁心,此份恩情,大哥必不敢忘。”
刘牧之忙扶起他道:“戴大哥言重了。”他是真不好意思,人家早有布置,自己过去倒是添乱了。
“小弟当受此礼,人心险恶岂能算尽?如果我没有准备后手,又没有小弟前来相助,就算我交出家传之宝,今天也绝无可能生还?我谢的不止是小弟此举,更是小弟此念。”戴有昌诚挚的说道。
一念能救人,一念也能害人,但比害人之念更可怕的是冷漠,刘牧之路人一个,事不关己自可一走了之,今日之事也无旁人知晓,只要他不说起便没有人会去谴责他,但刘牧之没有选择一走了之,他动了念救了人。
戴有昌这番话说的刘牧之脸上发烫,自己也没有对戴有昌说实话,心中颇为惭愧,忙把话题转移到薛朗身上:“说到感谢,我也应该感谢薛大哥,若不是薛大哥单骑追杀陈管事,教他不敢分心,只怕我早就被他害了,刘牧之在这里谢过了。”说着他也作一揖。
薛朗淡淡道:“你不必谢我,我没有救你。”
“哈,薛大哥就是谦虚。”吃了个钉子他也不介意,他和薛朗接触时间不长,但知道他不是故意摆谱,只是性子冷淡,不说废话。刘牧之又道:“薛大哥的功夫真是厉害啊,那么短的时间就把对方全部杀了,薛大哥亦是丝毫未损,真是令人钦佩啊。”
“只是那些人太弱罢了。”薛朗品饮了口茶,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是薛大哥太厉害了,换了我可是一个都打不过。”刘牧之这是真心话,不是那些人太弱,而是薛朗太强,戴老爷那些仆人中除了已死的旺达有反抗之力,其余的都是待宰的羔羊。
“牧之小弟不也手刃陈管么?”戴有昌插上话来,他笑道:“你倒是又帮了我一个忙,省却了我许多麻烦。”
“那不过是背后偷袭,且有利器相助,不然就我这身子打的过谁啊。”刘牧之自嘲一笑。
“你那柄匕首很好。”薛朗突然说道。
“哦?薛兄弟都这么说了,那东西一定错不了,他可不只有一身好武艺,更是武器鉴赏的大家哩!”戴有昌称赞薛朗道。
刘牧之听他俩这么说,心中一动,便在木盒里取出那柄匕首交于二人把玩。这匕首长尺八寸,外有匕鞘,为乌木所制,其首尾包金,雕成鱼鳍和鱼尾状,看起来如鱼身一般,薛朗抽出匕首,只见匕身上满露花纹,曲折婉转,凹凸不平,他用手轻摸这些花纹,仿佛那是一个美妙的女子的胴体,一时竟然有些痴了,良久,他睁开双眼,有精芒射出,只听他赞叹道:“好一柄鱼肠剑!”
“鱼肠剑?”刘牧之疑问道,他知道匕其实是膳食器,就是勺子,而这种短剑在形态上像匕,所以以此命名,一些人还喜欢用将鱼肉切成片,放在烧烫的匕首上烫熟来吃,世人给东西取名字往往都是根据其器用、形状而命名,短匕名鱼肠,难道就因为用来切鱼肠的?
“薛兄弟何以知晓?”戴有昌听到这个名字后眉毛一挑,似乎知道些什么,便出声询问道。
“宝剑有文,那是在铸造时经千锤百炼剑身自然生成的纹络,有龟文、山文、水文、芙蕖文等等,每一种纹络都是独一无二,纵然铸剑师重铸一柄,亦不能相同,而此剑之纹便若鱼肠。”薛朗解释道,他平时不喜欢讲话,但讲起这鱼肠剑来却出奇的说了这么多。
“鱼肠,我怎么看着不像?”刘牧之当然见过鱼肠,但他看这花纹可联想不到。
“薛兄弟说的倒不是指生鱼的内脏,而是要将一只鱼烤熟,剥去两胁,然后再看鱼肠。”戴有昌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刘牧之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