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条锦鲤,自打我记事以来便住在这张家大院的小池子里,我也不知道在住了多久,只记得张府以前是这城中最繁盛的府邸,也不知道到了哪一代便凋零了,如今这落大的府邸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
我倒是习惯这般清净了,或许张家人也不喜池中物,这池子里除了我一条锦鲤也就剩一些小鱼小虾米了。池中无物,我倒成了这池中大王,也怪逍遥自在。
后来,张府被卖给了赫赫有名的画家,浅溪。大家都劝浅溪不要买这宅子,以前的张家是多么繁华,如今都得变卖祖宅了,不吉利。 浅溪也就淡然的回复,这,清净。
我第一次见到浅溪时,正在池中里玩的正欢,浅溪停下了脚步,咦,这居然还有条锦鲤,我兴许是活的久了点亦或许是太久没见着人了,竟没有躲进池中,与他四目相对, 哈哈,这锦鲤竟还不怕人,有意思了。然后他便回房,拿了笔墨纸砚,认真的画了起来。
之后,浅溪把池中所在的那部分房间改为了书斋,我便在那书斋窗下。
他好像很喜欢我,每天都会到窗前喂我点食物作幅画,偶尔还拨着水话陪我玩会,有时还对着我说些他从外面听到的趣事,有时也会让我看看他作的画,家丁看他如此喜欢鱼原本想多放几条进来,他却拒绝了,他说怕池中的那条习惯清净了,多了 反而不习惯。
那天,他依旧在窗前作画,突然停笔说,小锦鲤,我日日画你,你不想看看吗?想,我发疯似的想看看我在他画里是什么样的,我想跃出水面,可也跃不过池子,我只是一条鱼而已。
那天夜里雷雨交加,也许是我执念太重,竟化成了人身。我迈着别扭的步子溜进了他的书斋,终于看到了日思暮想的画,画中一个娇媚的女子的作坐在池边,下身却是一条红色的鱼尾,欢快的拍着水花,笑的很明媚。
这,是我吗,他心中的我。我状着胆子拿着画靠近他,突然一声惊雷,浅溪闷哼了一声,我吓的扔掉画,跳入池中,化回锦鲤。
次日,他一大早拿着那张画冲到窗前,看了我一眼,轻笑了声,呵,真是梦啊。
后来一连几天我都没见到他,我焦急的在池中转来转去,吓坏了小虾米,夜里我想再次化成人身,却再也没成功过。
那日夜里,他喝的烂醉回来,一手打翻了烛台,火焰顺着画快速爬满了书斋,我急的拼命拍打水面,然而并无济于事,最后拼全力化为人身,冲进去时,书斋已经摇摇欲坠了,我本维持不了多久的人型,推他出去后便再也坚持不住了,房梁压了下来.....
浅溪,愿我永远是你画里的那条美人鱼
02
我叫浅溪,是个画家,在这小城颇有名气,城中时常有人来求画扰了我原本清静的生活,后听闻落败的张府要出售祖宅,我便买下了,城中人皆劝我张府不祥,需慎重,可我孑然一身,也没什么好怕了,还可以落得个清静。
搬进张府的那天,发现府中东南角有一小池,池水清澈,据老主人讲,之前这里有一眼泉,遂而开方设塘,沿塘栽柳,塘内遍种莲花。而池中竟只有一尾锦鲤,和少许小鱼小虾,这条锦鲤俨然是这池中大王,带着一群虾兵蟹将竟也不怕生,与我四目相对起来。我一时兴起便拿了笔墨纸砚为这条锦鲤作画,后来索性便把书宅移到这边了。
这条鱼像是有魔力似的,我总是不由自主的跟她说话,甚者作的画也要让她观赏一番,她若开心的跳出水面,我便欢喜十分。一日,我画了一幅人鱼,那是我心中那条锦鲤的样子,我问道,小锦鲤,你不想想看看,这次我画中的你是什么样吗,锦鲤急切的跃出水面,可她终究是鱼,没有水会死。
那夜突降大雨,电闪雷鸣,朦胧中 我似乎做了个梦,我梦见一个模糊的身影,长发如缎,青袄白衫,前襟上绣着朵朵荷花,看着我的画惊呼,原来我是这样的啊,身影慢慢靠近,突然一声雷鸣,身影惊吓的丢下画从窗外跳了出去。
次日,我在地上捡起那幅画,画上还有一丝水痕,我猛的冲到窗前只见那条锦鲤正安静的游在水池中,我想我是疯了,竟然觉得梦是真的,鱼只是一条鱼而已。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那条锦鲤,往后的几天,我克制着自己不去水池边,不去见那条锦鲤。
那夜 ,我喝的大醉回来,卧倒在书斋,做着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我前一刻还在战场厮杀,下一刻就被盗贼追的到处逃命,心心念念要把锦鲤带走,可是周围一片陌生的火海,看不到出路,辨不出方向,周遭炙热,要把人烤干。漫天火光中,我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意识越来越模糊,突然又感觉到有人拉起我的手,空气中不再是焦灼的浓烟,而是飘着一缕熟悉的淡淡荷香。我咬着唇强迫自己醒来,只看到一个模糊身影,长发如缎,青袄白衫,前襟上绣着朵朵荷花跟上次梦中的一样,在火光的映衬下,像是鲜血一样鲜艳。她推带着我走出火海,我想要说谢谢,想要问你是谁,想要看清她的模样,可是那人就慢慢消失在空气中。
等我醒来,满目苍夷,房梁横在地上一片焦黑,书斋烧的只剩下空架子,还有很多明明灭灭的暗火,而我卧在不远的门边,院里的情况简直恐怖,桥断了,池水干了,莲花枯了,鱼虾全死了,锦鲤,不见了。我莫名觉得心都空了。
03
后来,我搬离了张府,那确实是个不祥之地,我以为我孑然一身没什么好失去的,可我却失去了一条锦鲤。
尾记
浅溪离开了小城开始各处游历,三年后在南诏国的一小镇上,遇见一女子在卖画。浅溪翻开一副简画,画技拙劣,不过能看出大概。浅溪抬头想点评一二句,突然只觉得耳边响起轰隆隆的雷声,好似回到几年之前。
这时,一股莲香入鼻,女子笑面如花,长发如缎,青袄白衫,前襟上绣着朵朵荷花,夕阳余晖映衬在衣服上,花像是鲜血一样艳丽,双眼含笑,温声问道:“公子,要买画吗?”
不等浅溪回答,又偷偷在浅溪耳边追了一句:“我的画很贵的,要以身相许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