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曾经对死有过强烈的欲望,甚至颇费周折地弄到一整瓶安眠药。无比幸运的是,它终究没能派上用场一一我挺过来了!
或许,可以这么理解:我软弱到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
生命在左,死亡在右,一个意念之间的事情。不过,我始终庆幸,对于死亡我终究还是不能免俗地存有一份恐惧。
没有人知道那段生命暗淡的时光我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挣扎与绝望一一除了无休止的痛苦,我已经完全感受不到活着的任何意义。整宿整宿的失眠,无处话凄凉的孤独无助,排山倒海的屈辱与不甘,像毒蛇一样纠缠着,把我逼迫到生无可恋的绝境。
当辛苦经营十多年的婚姻亮起红灯,无情地撕碎我对前夫仅存的一点幻想------我,彻底崩溃了!
事已至此,结束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我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我想破脑袋都不明白自己那么认真地生活,倾尽所有地付出,那么辛苦地打拼,不离不弃地追随,生活从来不曾回馈我以美好,为什么还要如此残忍地风霜刀剑严相逼?
事实上,我们的婚姻一直以来都是磕磕绊绊,生活总是一地鸡毛。两个家庭背景迥异,性格相左,三观完全不合,就连吃饭都吃不到一块的人生活在一起简直就是火星撞地球,洪水加猛兽。一个是来自星星的你,一个是天地间走来小小的我,天知道我是怎么熬过十几年的。
认识我们的人都众口一词:你俩不是一道上的。
那口气,那眼神,赤裸裸地写着------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清高独树,傲娇示人的我瞬间被打败。婚姻,成了自尊心极强的我内心深处一个不能触碰的痛。我伤心、失望、彷徨、焦灼……无数次自尊心受伤后,我以近乎苛刻的方式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来弥补失去的尊严,找回属于自己的自信。在生活和工作的双重重压下,我像一只忙忙碌碌的蝼蚁,穿梭于柴米油盐酱醋茶,讲台教材作业堆,晚上还要熬夜充电码素材,常常累到身心疲惫。
日子演绎成了一场没有终点的痛苦“马拉松”。
即便是这样,我也不曾想过要离婚,从来没有。在我的人生字典里没有“离婚”两个字,“结婚”就是风风雨雨一辈子,生生死死永相随。我的父辈在“媒妁之言”的婚姻里相敬如宾、相濡以沫,我的兄弟姐妹夫妻同心、琴瑟和鸣。在他们嫁鸡随鸡、夫唱妇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活标本导引下,我坚信:离婚是一件十分可怕而被人瞧不起的事!
虽然,我并不认同古人“好女不嫁二夫”这样有辱女性的悖论。
对于我这种自尊心极强,把面子看的比命都重要的女人来说,被人指指点点远不及死来的痛快。至少,当时我是这么认为的。
于是,我在自己既定的思维模式里作茧自缚,苦苦挣扎,直至心如死灰,想用结束生命来一了百了。
在我万念俱灰,形容枯槁,整个人都无比颓废的时候,疾病不期而至。
那是2014年暑假,我在二姐的逼迫下一放假便踏上汾阳医院的检查之旅。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检查后,医生一脸凝重地告我:需要进一步排查!
晴天霹雳!从医院出来心情沉重的走路都打趔趄。我可能真的要死了,上帝都来剥夺我活着的权利!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悲凉潮水般拍打着我千疮百孔的心,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悲的女人,整个世界都背叛了我。
凭什么?!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我一直都很努力,很努力,拼尽全力的奋斗着,咬破牙关坚持着。不是说天道酬勤吗?我工作出色、宽厚待人、从善如流,有错吗?何以如此苦苦相逼。
天地不仁,视我为刍狗!
正午的阳光恣意泼洒在身上,伴着斑驳的树影碎金般摇曳,行人匆匆穿梭而过,我却感觉凉意一阵一阵袭卷全身。
接下来的整个暑假,我都是在检查、等待、再检查,再等待的煎熬中度过的。等待结果的过程如坐针毡,度日如年。死亡的阴影挥之不去,召之即来,云翳般笼罩在我的天空。这种黑云压城的压迫感都快把我逼疯了,期待、失望、幻灭……像摁下反复键的播放器,交替呈现。以前做梦都想着死神不期而至以求解脱的我,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迅速掉入了一种叫做恐慌的情绪中,狼狈的像一只不小心闯进虎穴狼窝的兔子,仓皇逃窜中又失了方向。
叶公好龙的故事被我活生生地演绎了一次,现在想来真是好笑。
拿到检查结果,已经是临近开学的时候,记不清主治医生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当我被告知病情不严重,需要药物治疗时那种久违的欢欣雀跃,一种被判死刑后突然宣布无罪释放的狂欢。对,就是李太白当年那种“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轻松愉悦。
从医院出来,阳光明媚,碧空如洗,空气里漂浮着植物散发出的淡淡的芳香。大街上车流如织,人来人往,喇叭交响,笑语暄暄;一对打情骂俏的小情侣手挽着手擦肩而过,留下一串甜腻腻的笑声。
活着真好!我脱口而出。久违的笑容,久违的好心情就这样在医院门口重新绽放,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我重新审视自己的婚姻,一下子就释然了。
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人不能掌握自己的生死,却可以决定自己的活法。一条道走到黑是一种活法,遇到死胡同拐个弯也是一种活法,为什么要在一条看不到前途的路上跌跌撞撞,把自己搞得鼻青脸肿,凄凄惨惨戚戚。
回到家,我用最快的速度租好房子,赶在开学前带着儿子离开了生活十四年的家。再后来,我速战速决,以净身出户独自抚养儿子为代价重获自由身,彻底告别了那些痛苦纠缠,有苦难言的囚徒般的日子。
走出来才发现,原来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我对自己曾经的固执、偏激、懦弱、保守追悔不已,深深地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如果早点想明白,我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就不会在无止尽的黑洞里黯淡无光,也不会年届不惑一切归零,重新打拼。
好在一场虚惊让我幡然彻悟,冲出樊笼。
岁月静好,时光安然。
四年过去了,我有了自己全新的生活,那些不幸的日子,都成了过往云烟,就像故事会里一段泛黄的老故事,不痛不痒。
现在,好好活着才是我生命里永唱不衰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