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司的官邸分布在内城的东西两侧,穹宫和祭祀用品作坊在内城的南侧,内城的北侧是重兵把守的神庙;神庙南侧是后宫,原来有一圈单独的围墙,后来被后羿拆掉了,那是夏后仲康子女嫔妃及祭司居住的地方。
议事大殿在内城最中央的位置,世子和后妃已经离开去准备晚宴,五司和夏后仲康正在讨论接下来的安排。
夏后仲康听着听着,突然问起颛顼大像的事情,五司猜测祭司巫韶应该知道了什么。
韦顾二侯简单说了在豕韦和昆吾中间地发生的事情,夏后仲康并没有表现什么意外,寒浞明显有些不平静了。
“最近夏都来了一些鴃舌之人,却是束发,司徒大人可知其中缘由?”寒浞问道。
“夏都每年夏至都有各地人等来做买卖,不足为奇。”昆吾反问道,“这些人有违反法律之处吗?”
“违法倒是没有,只是之前的南人都是披发,这次是束发,所以感觉奇怪。”寒浞回答。
“司寇大人,我知道你的担心;虽然昆吾和祝融都是颛顼之后,但我重之裔,世代供奉颛顼之祠;祝融乃黎之后,就职南方之后各自行事,与我昆吾并无瓜葛;所以司寇直说无妨。”昆吾气呼呼的说。
寒浞笑着说,“哈哈,司徒大人不要动怒,我可不敢怀疑您这位火神的后人,我只是想说四灵久未现世,麒麟更是比那见首不见尾的神龙还要神秘。在后羿走后突然出现,您不觉得奇怪吗?”
夏后仲康不等司徒回话,立即说道,“司寇所说也是我现在担心的事情,今天一大早在神庙遇到祭司,她告诉我玄冥就在几天前出现在洛水,但奇怪的是玄冥气息微弱似乎受了重伤,而当夜相就在现场,相回来后也汇报了情况,只是相尚年幼并不知当时所救为何。同时,祭司还提到,这次有易和孤竹过来,除了结盟,还能化解夏后之难,却不知这难是何难?”
昆吾不再与寒浞纠缠,示意韦顾二侯继续。
韦候会意,继续讲出了夜渡荥泽一事。
听完之后,夏后仲康哈哈大笑,“区区小鱼,能奈我何?”
昆吾颇感意外,自从后羿离开之后,仲康的变化确实有点大。
韦候继续说道,“回王上,那有易的少祭司有一计甚好,只不过……”
“但说无妨。”仲康打断了韦候的话,让他直奔主题。
“因为夏至日是我大夏最隆重的节日,而且各国贡船陆续到达,敌在暗我在明,安监难免百密一疏;伊水水势平缓,如在伊水以纪念‘大禹王治水’为由举行竞舟比赛,可以逼迫敌人现身。”
司马司空以“对大禹不敬”为由率先反对,寒浞和昆吾表示赞同比赛但需要换一个更合适的理由以免引起灾难。
仲康看了看寒浞,笑着说,“司寇,如果纪念羿父神庙落成,你可赞成?”
寒浞赶紧起身低头拱手说道,“王上对羿父之忠心神明可鉴,羿父神庙已在伊水北岸落成,羿父度洛北区,在伊水有南至北竞舟纪念当天之事正和祭礼。”
其余五人也站立起来表示赞成。
夏后仲康坐着说道,“坐下说话。”
众人坐定,仲康又说道,“韦候还有话要说?”
韦候继续说道,“少祭司还建议拿一些冰备用,却没有说为什么。”
仲康想了想,笑着说道:“有备无患,就由司徒去准备,顺便给司徒降降火气。”
众人听完,抿嘴而笑。
昆吾假装生气,说,“要笑就大声笑,像个小姑娘似得,扭扭捏捏。”
夏后仲康笑着说:“好了,这个事就讨论到此,各司其职;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去看看晚宴准备的如何,你们也回府各自准备;这两国的使者要好生招待。”
众人刚起身离开,仲康又想起一事,想了想还是没说。
五司走到大殿之外,寒浞对昆吾说,“司徒大人,刚才无意冒犯,还请不要见怪。”
昆吾哈哈大笑,“司寇大人言重了,都是为了王上的安危大;你说的很有道理,只不过你想说的话被王上打断,现在可否说完?”
寒浞想了想说:“各位大人,现在来看玄冥为世子所救应该是个帮手,麒麟和白虎虽然态度未名但根据韦顾二侯所述当时情景应该不是敌人,剩下的这还没有消息的朱雀和青龙两位,不知各位有何看法?”
司马元康再一次率先发言,“刚才我那四弟最后想说的正是此事,知道大家没有对策,所以没说。”
司空伯康笑着说:“二哥,尽说无用之话,你可有对策?”
元康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原来你们都知道啊,可是这青龙家族庞大性格乖张实难把握,朱雀和后羿又有仇怨,我真没有对策。”
寒浞接过话茬说道,“司徒大人不要责怪,我还是要说一下那些鴃舌之人,现在祝融到底是白虎还是朱雀,还需要司徒大人协助。”
昆吾笑着说,“司寇大人,调查一事我来处理;但无论是白虎还是朱雀,这之后的事,就要劳烦司寇大人了。”
寒浞也笑着说,“司徒大人放心,我请的援兵已经在路上了,估计明日一早就到。”
伯康拱手说道,“两位大人费心了,那青龙之事该如何应对?”
元康插话道,“三弟,你不也是和我一样吗?”
顾侯见状赶紧说,“刚才王上提到,两国使者可以化解大夏之难,我们还有一位孤竹国的使者,他肯定是应对青龙而来。”
昆吾正色道:“你可有十足的把握?”
顾侯回复:“这位二王子单名一个‘巳’字,想必如此。”
昆吾想了想说,“也只能这样了,我们赶紧去准备,晚上再侧面问问。”
说罢,众人各自上车回府。
夏至前夜,神庙,宴会厅
夏后仲康宴请有易和孤竹两位使者,同时作陪的除了五司还有各国使节。传闻尘埃落定,只是两个古老的北部方国加入夏后国的盟国圈子而已。
传闻就是这样,来如山倒,去如抽丝;大家也需要一些谈资充实生活,直到新的出现。
开席之前,司徒代表夏后仲康宣布与有易、孤竹结盟,并提议大家为夏后国东北边疆的繁荣稳定举杯庆祝。巫月和墨台巳起身表示感谢。同席数国都曾受过女娲的恩惠,同时也深知孤竹当时所受的灾难,纷纷起身表示欢迎。
看到这样的情景,夏后仲康非常满意。
饮完第一杯欢迎酒,夏后仲康示意寒浞宣布伊水竞渡一事;为了确保大家准备充分,时间定在夏至后第五日。
夏后仲康亲自宣布,点燃第一炷香者就可以免除一年的贡品或夏都买卖税。
刚才还对“伊水竞渡”一头雾水的各国代表这下群情激奋,纷纷摩拳擦掌势在必得。
一时间,神庙宴会厅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而巫月和墨台巳静静的观察宴会厅的每个角落,各个方向都有几个盟国表现的相对冷静,实在难以判断哪些可能是相柳余孽的同伙。
席间,巫月和墨台巳向昆吾敬酒时,昆吾首先对巫月表示歉意,并邀请巫月去司徒府做客,巫月欣然应允。昆吾借机悄悄问墨台巳关于青龙的消息,墨台巳微笑着说,“我也想去司徒大人府上做客。”昆吾会意,哈哈大笑。
尽管明天就是夏至,夏后仲康还是有些醉了,醉的有些坐不住了。
见此情景,寒浞拿着酒找到昆吾,两人商议之后,一起来带仲康面前。
仲康见有人前来敬酒,立即说,“来,让我们共饮!”
寒浞笑着说,“王上,两国使者旅途劳顿,明日还要参加夏后国庆典,不如让他们两位今夜早些歇息?”
夏后仲康这时才看清是两位大臣前来,大笑着说,“两位都是后国重臣,来,让我们痛饮;使者累了,可以先回穹宫。”
寒浞继续说道,“王上,我等没有王上大海之量,不敢再喝。请王上恕罪。”
昆吾接过话,“王上,今日结盟是夏后国之福,更是王上恩威四海,多喝几杯倒也无妨;只是这使者一路赶来,实属不易;您不歇息,他们也不敢离席啊。”
夏后仲康斜着眼睛说,“你俩,喝还是不喝?”
寒浞和昆吾无奈,只得陪着仲康连干三杯。
夏后仲康在侍从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众人一看仲康起身,司寇和司徒又在仲康身边,随即不再交谈,纷纷回位坐定。
“各位高使,我姒姓从西北一路治河而到中土,幸得尧天舜日眷顾在此立足,又得各位高使先祖抬爱大禹王才居此位,虽我兄长太康有违礼节,但各位高使不计前嫌前来共祝夏至,仲康感激之至。虽然羿父暂离斟寻,但是东方精兵犹在,再有各位高使支持,我大夏定能恢复大禹伟业。来,我们共饮此酒。”宴会厅回荡着仲康激情洋溢的演说。
席上诸位也纷纷起身,一饮而尽。
仲康没有喝完就被搀扶下去了,各国使节也纷纷与五司告别,回归自己的住所。韦顾二侯负责亲自送巫月和墨台巳回穹宫,安顿好之后也返回各自府上休息;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两位使者明早按时出发。
夏后仲康安排巫月与墨台巳作为使者代表参加祭祀,虽说是荣誉的显示,更多的是出于祭司巫韶提到的安全考虑。
巫月刚刚走进房间,就听见外面墨台巳的脚步声跟了过来。巫月刚想说话,墨台巳却示意她不要声张,悄悄沾着水在桌子上画了一只鸱鸮。巫月会意,安排侍从先行退下。
墨台巳这时才悄悄的说,鸱鸮留了消息,明天对方就会有动作。
巫月听完,沉默了很久才说话,“对谁下手?”
墨台巳摇摇头没说话,。
巫月说了一句自己也不怎么相信的话,“今天晚上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他们明天就不会动手了。”
墨台巳点点头,默默地离开了,心想也只有希望如此了。
夏都,夏至,平旦。
世子相已经早早起来,今天对他来讲是非常重要的日子,因为他将要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这个角色之前都是仲康亲自来演;夏后仲康和后妃相氏在旁边指点如何装扮。
同时,有一个人也在梳妆打扮,昆吾的小女儿樊苏,她是世子相的搭档。这边负责的人是祭司巫韶。司徒昆吾和夫人也在旁边恭恭敬敬的候着,从他们的表情来看,对女儿参加这项工作非常满意。
今天日出时分,内城北侧的神庙大殿将重新开启南门。能进入大殿的只有迎接夏族宗亲,属国首领只能在大殿外候着,而进入内堂的只有姒姓嫡系和对夏后国最重要的外姓人。
仪式开始之前,巫月和墨台巳也进入了内堂,也许是大殿久不见阳光,总有一种阴森的感觉。按照要求,在仪式开始之前不能抬头,巫月只好悄悄的观察希望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以便早做准备。每个人都和她一样,戴了象征自己族群的面具,只能看到眼睛,根本看不到面具背后的脸。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进神殿内堂的时候,地面反射的光线一点一点照亮西面的墙壁,像是徐徐拉开的大幕,如果观察的够仔细,你会看到光线前进的踪迹;墙上是彩绘的壁画,但是壁画太高了,平视只能看到壁画上的人的脚。巫月看着西边的时候,感觉到后面的墙壁也亮了,接着整个内堂明明如白昼。虽然这是一瞬间的事情,但对巫月来讲,震撼是永恒的,多年之后,她还会思考——这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脑子里不想着别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有思考的机会,仪式就是这样——时间安排的刚刚好,好到都是那么凑巧,当你回忆起来会因发自内心的敬畏而不敢回忆。
内堂明亮起来的瞬间,音乐开始响起。大家都摘下自己的面具,这个时间也是夏后仲康从大殿外开始进来的时间。而此时,巫月听到细微的声音从内堂的北墙中开始传出,在音乐的掩盖下声若走蚁,也许这也是仪式的一部分,巫月猜测。除了巫月之外,所有人的头都转向南门——内堂的南门,大殿的南门,大殿外的南门,因为夏后仲康和后妃相氏正从那里走过来,一起过来的还有祭司以及端着三牲和五谷的人,这些人是祭司的住手。在与前面的人对视之前,巫月也赶紧扭过头,虽然前面的人就是一路陪着的韦顾二侯,但有违礼节的事情还是不要干的好。
焦点只有一个,大家的目光随着焦点逐渐的移动,而巫月却趁此机会观察这些移动的人的脑袋,期待不要发生意外。当巫月看到巫韶在仲康身边的时候,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有这位存在,他们应该没有动手的机会了。
当仲康走进内堂,走过人群,走向北墙停住脚步时,巫月听到的声音也停止了。
这时,巫月随着大家抬起头。首先看到的端着三牲和五谷的祭司住手,前面是念念有词的祭司巫韶,巫韶前面是夏后仲康和后妃相氏的仰着头的背影,仲康的前面是白色的玉案,再往前是九鼎,顺着鼎腿向上望去,只有蓝色的北墙。“咦,什么都没有?难道刚才听错了?”巫月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紧张过度了。
换了一种欢快的音乐,祭司助手首先把三牲逐一的递给祭司,祭司亲吻之后又递给后妃,后妃再次亲吻后下跪,摆上玉案,后妃并没有起身。
又换了一种舒缓的音乐,好似南风徐来。祭司助手把五谷逐一递给祭司,祭司每个里面拿出一粒放进嘴里,咀嚼之后,吞咽下去,露出满意的表情,之后再递给仲康;仲康重复相同的动作,也像后妃一样,跪着把五谷摆上玉案。
音乐又换了,巫韶也跪下了。巫月感觉膝盖一软也跪了下来,整个神殿内外都是“咕咚咕咚”下跪的声音。巫月后来回忆,这个音乐应该就是《九韶》,当时的感觉好像身心已经不是自己的,完全不听使唤;她在有易曾经尝试几次演奏,却每每不得味儿。
好在巫月还是相对清醒的,虽然她不记得尸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蓝色北墙的,但是她出手救了樊苏,而袭击樊苏的竟然是司寇寒浞的儿子奡(ao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