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

林颖:

你说等待的滋味太过煎熬,如同抓不住的光,可我们又何曾真正将等待视为一种内心深处的捕风捉影。影绰摇动的、缤纷而五彩的、人世间你来我往的、不可企及的,林林总总,你我又何曾直视过自己泰然自若、得过且过的心。悠扬的雪覆盖了房屋瓦楞,不知不觉为深夜的城市穿上了一层静谧的隐身草,我多想在静默中体察时光一点一点的流逝,那流逝让我感觉到生命奋力的蹄。

最后,我知道,一些命中注定的面容总会在大风中渐渐稀疏,直到消失,化为天际低矮的黯淡,如一方古老而粗糙的唱片(一种来自过去的声音),在记忆里渐渐模糊了,与之一起模糊的,还有一些鲜明的面孔,和一些来自特定时刻的阳光,而今,那阳光或许再也不会照耀到我的身体,也不会回答我任何模样的心情,那些阳光会在一幅画里悄悄浮现出,让我怀念起一幕幕对我而言,荒唐而又珍贵的时光。

该用什么来抵消,成长路途上注定的惶惑、不安、与无力?截止到目前,除却诗歌、小说、阅读、音乐,我寻找不出更好的方式。当然,即便如此,我下笔写下每一个字的时候,依旧会感到我不是在表达自己,而恰恰有一种相反的感觉——我在绕过自己。这感觉让我感到异常不安,因为这意味着,我借助写作去抵达的,并不是埋藏在心底的答案,而是另一条虚幻而飘渺的,梦境一般的路。

乌鸦:

我时常在傍晚回家的路上,或许是在地铁口,拥挤的人流中,一些冷漠而紧闭的表情里,想起你。我首先想起的不是你的脸庞,也不是你那些云里雾里的自白,更不是让我感到虚伪而刻意的“怀念之情”,而是很多天之前,你作为陌生人同我打的第一个照面,你脸上浮现出的微笑。

我莫名了解到,后来与你相伴而生的所有形式的回忆,都同那微笑,以及那日的场景有着紧密的联系,或许你没有察觉,不,你一定对此一无所知,至于我自己,也是在许多天过去后,才会产生这样强烈的、让我拼命抵触、却又舍不得撒手的感觉,悲伤中充满着无限的欢愉,难过中埋藏着一次次笑脸,离别中编织着乌有的重逢,我恨透这种感觉了,我恨透你了。

我后悔那天晚上约你去我的画室,虽然不那样做,我就失去了一次重新和你产生联系的机会,但仔细想想,也并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人生总是充满着没什么实际用途的后悔,就像我们做梦时候的呓语那般鸡肋,不是吗?

我已经很久没有画画,我现在过得很糟心,我不喜欢我现在的生活,但是又有谁是对自己目前的生活真正满意的呢?不存在的,谈论自己的境况就像清晨逛广场那样无聊又冷清。

你还好吗?我总是在看似陷入某种绝望的时候,在脑海里腾出一张速写纸那般大小的空白的地方,尽力去依赖想象描绘你的生活。在我的想象中,你的生活被我尽收眼底——你还是那个在逆境中做一些自以为是的固执的坚持的人,这也许是我想当然的你,在我的心里,你总是那样的。

愿阳光下我们永远年轻。

林颖:

寂照亭的红柱子上刻着一首歪歪斜斜的无名诗,霞光中,面对波光闪闪的汪洋大湖,总觉得这些画面似曾相识,那首诗我记了下来。

闻觉昔日的飞鸟是思念来扰人

去留都太多牵挂

又该怎么去参透那将生命定格在纸上的

离合、困境、人世无常

事与愿违,相思之苦?

昨日的霞光是羽毛化作的衣裳

温暖无声无息,潺潺

原来是谁的梦又要醒了,水滴注入深潭

光明注入灯盏,冷火注入夜色

摇曳在我们共同的恐惧中,不着一句

为我们共同的明白唱一首没有尾巴的歌曲

戛然而止,背影模糊尘土里

永远沉默的人,该怎么想起你

雪花落地,隔离了又一个春季

山河飘摇,灰烬终化作一袭

冷冷的铁衣

年复一年,天色已老了

哪里寻找你,流浪在世间的足迹

听到了吗?

我们呼喊你的声音,在那叫做尽头之地

你只要沿着那路,

不回头走下去

寂照亭坐落在大湖边,离我暂住的地方不远,它身上有往昔的一些风光的影子,我好像同你一起走到过这里,或一些其他的什么类似的地方,我尝试着用笔把这种思考记下来,可是我想呀想,想呀想……记忆总像是断了一个缺口,怎么也无法拼凑还原成最初,后来我握着笔的手关节渐渐松弛,后来我再也想不出多余的词汇,脑海里成群结队的云一样、风一样、稻草一样、春天一样的词汇都爆炸了,逃逸了,绽放后忽然失踪了,像你那样失踪了,我确信我可能又喝醉了在对着一本书的某个章节或者说段落喋喋不休,自言自语……滔滔大江的困意淹没了我,我想起了一些东西,努力想抓住,可能是我前世的一些影子……一些古人遒劲的面目,穿着长袖及地的衣衫,在山崖上颔首,像我一样负手而立朝下看一朵细浪,滔滔的湖面,每卷起一朵细浪花,我困的抓不起笔,困得只能写一首烂泥般的诗……

呓语。抑郁

随水流落下去的一个梦,一个关于我童年的梦,亮晶晶的会发光,我们是两条鱼,在波光闪闪里自在嬉戏...潜在的杀意,在危险的平淡里孕育,两方无拘无束的、空心的人物,厮杀、追逐,陷入文字游戏......冷淡的雨,逆时针的时空里舞蹈.....形体的肢解动作以及漫不经心的阵阵寒风,我听说了,听说了你的泥土味道的芬芳,质地偏硬,随意识的沉落化为乌有......遮阳伞,伞下我们藏匿着于星空下相会的烂漫,无波澜的影片......扁平的十二月,干煸下去的难过,尴尬的空气,白日梦开始泛滥,阳光晶莹,错落着每一分无忧无虑的感动,书香里飘来草的涩,你仍趴在窗台,朝我偷来懒洋洋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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