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地处中原大地,春末夏初的端午还未迎来雨季,家乡的大河也不比过江南的小河宽阔,龙舟是注定玩不起来的,因此记忆中的端午是没有龙舟的。
还是因为地处中原,盛产小麦和玉米,几乎不见稻米的种植,做粽子的食材江米更是难以见到,小时候记忆中的端午也是没有粽子的。
第一次是吃到粽子还是高二那年。
学校放麦假,离开学生宿舍时,阿兰要关上宿舍的窗户,窗户很难关,阿兰用手捶打窗扇,结果一捶锤到窗玻璃上,一块玻璃割破了手腕,鲜血喷流而出,阿兰下意识地用一只手捂住伤口,鲜血从指缝间继续流淌。
从来没见过这么汹涌的鲜血,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阿兰不是怕疼,是怕自己失血过多,小命呜呼了。
旁边的阿卿同学一把抓过自己的毛巾狠狠地勒住阿兰的手腕,阿兰又另一只手紧紧地按着出血的地方,血流减少许多。
“别怕,阿华的爸爸在医院,咱们去了,我找他!”
阿华的爸爸妈妈都是郭庄医院的医生,阿卿和阿华是好朋友,他们家也是亲戚,再加上阿卿的泼辣能干,有决断力,所以也没有告诉老师,阿兰就放心地跟着阿卿,慌慌张张地奔向郭庄医院。
阿卿找到阿华的爸爸,阿华的爸爸立即对阿兰的伤口进行了止血、消毒、缝针、包扎。
包扎好后,又在阿兰的脖子上挂了一个吊带,兜着受伤的手。阿兰才放下心来了:死不了啦!
包扎完毕,他们一起去了阿华家里,阿华的妈妈正在包粽子。她煮了一锅粽子,端给两个丫头吃。
这是阿兰第一次吃到粽子—蜜枣粽子,很甜、很糯、很好吃。
三十多年过去了,一直没有阿卿的消息,不知阿卿过得可好?阿兰相信阿卿一定会过得不错。
中原大地,地少人多,好地都用来种庄稼了,很少有成片的艾草栽培。田地里有一些老坟,那里不能耕种庄稼,有些人家就在坟上种一些艾草(也许是野生的)。只有在那里才能采到艾草。
端午节前几天,老娘都会去坟地里割一些艾草回来晒干(也许是上一年晒的)给孩子们做香包。
阿兰的手还算巧,会自己缝制香包,最简单的香包是鸡心香包,里面的填料就是晒干的艾叶,挂在脖子上可以驱蚊。
香包不仅仅是一个香包,还吊有饰品。那饰品是把蒜径(就是抽过蒜苔后留在底下的那一段,长老了)截成一段一段地,用彩线(就是比较鲜艳的线)穿起来,段与段之间用小彩布块隔开,然后缀在香包下面;然后用五股线把香包吊在脖子上。
一直觉得自己做的香包很漂亮。
端午节的时候,可以没有香包,但是五股线一定要有的。
五股线是用五种彩线捻在一起拴在手腕、脚腕和脖子上;脚腕和脖子可以不拴五股线,手腕必须要拴的。
那时,家里老娘经常织布,找到五种颜色的线还是比较容易的,但是找到漂亮的颜色却那么容易。颜色不正,差别不大的五股线并不好看。
五股线要带到六月六才能剪下来。剪下来后还不能随便扔,要从水道眼里流到院墙外面的垃圾坑里。否则那五股线会变成长虫!阿兰自然不信这一套,都随便丢掉了。六月六以后,手上再无饰物,心头还有点遗憾。
端午节那天早晨,老娘煮几个鸡蛋(至少要保证一人一个)、煮一大锅新蒜。我们都抢着吃鸡蛋,显然鸡蛋是吃不饱的,老娘逼着我们吃煮大蒜,说是败毒。如果不跟鸡蛋相比,那大蒜味道还是不错的。其实呢,阿兰觉得大哥在灶火中烧的大蒜更好吃。
有时候,老娘还会在后锅里煮一锅艾水,让我们擦身子,也说是败火祛毒。阿兰总觉得这些都是迷信,就是不洗。每到夏天,阿兰就被蚊子或者什么虫子咬得到处痒痒,忍不住用手挠挠,直挠得破皮流水,身上的疤瘌一个挨一个。
老娘走了,阿兰也到了老娘当年的年龄,也开始相信艾草了。如果那时听了老娘的话,说不定夏天就没有那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