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真相并非“都挺好”

曾以为父母都是慈爱的,家人是无私的,母亲做的饭是天底下最好吃的,后来发现这对于有些人而言是最大的谎言。

正午出品的热播剧《都挺好》已收官,但热度持续未减。网络平台各种角度解读原生家庭,职场生存法则,包括明玉穿搭等文章一篇接一篇,所以这应该是你读过的关于《都挺好》的第N篇文章。剧情大结局不出所料是中国式的圆满,最后三集的剧情硬是把苏家作男天团挨个洗白了。患了老年痴呆症的苏大强不认识明玉了却还记得藏私房钱给明玉买习题集。明玉挽着苏大强的手走出老宅的胡同,场景一度让人泪奔。说好的不接受洗白,内心还是偷偷原谅了这些个作天作地的男人。所以说好人需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能得道修仙,坏人只要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文艺作品源于生活还是高于生活,洞察人性也寄予了希望。但生活是真实的,复杂的,毕竟谁也不都是苏明玉,有运气遇到老蒙,有能力出人头地,有钱解决苏家的一地鸡毛,最终还能收获亲情和自己和解。真实的“苏明玉”们生活是怎样的,真相比想象的要残酷许多。

我的母亲就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外婆生了5个孩子,4个舅舅,母亲最小。外婆是传统的中国妇女,内外全凭男人作主。资源匮乏的年代,多一口人吃饭就要多下一份苦力,家里四个男儿小时候为吃穿争抢,成年后为仅有的一亩三分地吵闹。就在这样不和睦的大家庭,母亲自小在家中的遭遇跟明玉如出一辙。初中毕业后被家里要求辍学去当女工补贴家用。工钱上交补贴几个哥哥成家立业。四舅舅就是苏明成附体,从小欺负排挤母亲。一言不合就要对母亲拳打脚踢。据母亲回忆有一次,因为加班太累没来得及帮他把衬衫洗好,第二天换来一顿打,用带着钉子的木板条往母亲身上抽,身上多处被钉子刮伤,最让母亲寒心的是家里人知道后不痛不痒斥责了四舅舅几句,不了了之。亲人之间也是分缘深缘浅,大概母亲与这个家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没有缘分。剧中明玉遭到毒打后尚且能用法律保护自己,那个时候的母亲只能跑到朋友的家中躲藏,不敢回家。明明是被欺辱的人却变得无家可归。在最无助的时候,朋友收留了母亲,带着母亲去看病疗伤,而在这段逃亡的日子里,外婆担忧到处打听寻找,作恶的人竞没有半点内疚和悔过。谁说家是最温暖的地方?谁说兄弟姐妹是最亲的人?彼此之间是否能成为亲人,看的不一定是血缘。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母亲看到剧中明玉被明成痛下黑手,拳打脚踢的画面,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过去,泪流满面。

22岁那年,母亲离开了家。一个人打拼的日子没有遇到老蒙,没有当上霸道女总裁,只遇到了一穷二白的父亲。这就是电视剧和现实最大的区别。婚后的日子里,娘家是回不去的地方,嫁给穷小子的外嫁女没有任何资本给娘家助益。听母亲回忆,有一回外婆生日,母亲带着我回娘家,哥哥们也没有很关心亲妹妹的生活是否如意。就那一次,年幼的我哭闹不停吵了四舅舅,惹出了一场纷争,四舅舅把母亲轰出了家门,骂了许多母亲与父亲私定终身,让娘家丢脸的狠话。从那以后,母亲近10年都没再回过娘家。记忆中外婆总会隔一段时间带着吃的来我们家,这种情况持续了很多年。再后来,父亲创业算小有成就,我们家的光景一年比一年好。早些年几乎不来往的亲戚们都开始登门拜年,世故的人有一种戏精能力,无论昨日有多少恩怨情仇,今日相见集体得了失忆症开始笑脸相迎。想起《都挺好》剧中有这么一号人物,苏家舅舅。多年来像吸血虫一样吸干苏家的血,极尽手段对苏家敲诈勒索,被明玉识破后怕惹官司上身,前一秒穷凶恶极,后一秒笑脸求饶,“大家都是一家人”。如今,母亲的娘家亲戚也一样的笑脸跟我们称“一家人”。孩子上学走关系找母亲帮忙,大人换工作找母亲打招呼,恍惚间,母亲摇身一变娘家VVIP级亲戚,童年历史被改写,离家历史被改写。我常替母亲感到不值当,也不理解母亲为何能接纳和放下往事。直到最近在《都挺好》里看到明玉。一个把外表伪装得再冰冷再坚强,内心还是个缺爱的女孩。苏家的每一次困境,都是明玉出手相助,逃不掉的情感牵绊,逃不掉原生家庭的印记。母亲和明玉一样,内心渴望家庭温暖,渴望家人的爱,所以当自己有能力用钱解决问题的时候,愿意用钱去换回遗失的亲情,即使这所谓的亲情也没什么好怀念的,但却能弥补心中的缺失。说是放下,和解,倒不如说是各取所需。

生活的真相远比电视剧残酷得多。如果明玉不是霸道女总裁,没有金钱能力解决苏家的一地鸡毛,她最终还能寻回遗失的亲情吗?最近网络爆火的流浪大师沈巍,他原本是复旦大学高才生,毕业后迫于父亲的压力进入体制内从事自己并不喜欢的审计工作。一场车祸夺走妻女,捡垃圾成为他宣泄压力的方式。后因病辞职。家人的不理解与责难使他出走流浪,再无联系。流浪的十年间,不知他的家人是否寻找过他,还是认为他是包袱累赘。如果在沈巍最低谷困顿的时候,家人给予的是包容,理解和爱,故事的结局会不会不同?

不记得谁说过的一句话,人的苦难,一半都是原生家庭造就的。虽然有些极端,但也不是不无道理。“家”这个词或许对一些人来说就是一个点,离开后便再也回不去的孤岛;“家人”也只是血缘上的称谓,给不了你爱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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